第五百二十二章 執宰之難

江都,悶熱異常。

哪怕在碼頭,也很難感受到多少清涼。

此時已是先帝出殯第二十八天,皇室成員的孝期在昨天結束。

今天一大早城中、城外就為齊王劉永離京就藩而忙碌,劉永登船後回頭細細打量,戀戀不舍,目光停留在代王劉理身上,劉理是代表新皇帝來送他和張飛的。

就藩之後,江都發生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他以後會是宗室重藩的王,青州牧、衛公、大司馬、總督關東四州軍事張飛的小女婿。

碼頭邊,張飛與關羽不舍分別,三年內若不能恢復二都,那此次分別很有可能是永別。

張飛情感流露,緊緊抓著關羽的手,關羽左臂搭在張飛背後,推著他到船板前:“翼德此去,務必戒躁。待光復二都,朝政委於丞相,我與翼德同遊徐州。”

徐州還有許多戰場遺跡需要細心收拾,以前沒能力,現在是沒時間。

魏國的吊喪使者是袁渙第三子袁奧,副使是袁熙之子袁謙,隊伍裏還有其他一些袁氏子弟,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田信師承汝南袁氏,而非陳郡袁氏。

只是汝南袁氏太大了,唯一的嫌疑人物是袁弘。袁弘與兄長袁閎、袁忠是袁逢的從侄,偏偏跟袁逢一系不對付。

汝南袁氏再往上推,即袁賀、袁逢的父輩,袁湯、袁著、袁彭兄弟三人時,袁湯一脈就是二代袁逢、袁隗、三代袁紹、袁術;袁彭一脈則是二代袁盱、袁賀,三代袁遺、袁忠、袁閎。

至於袁著……十八歲時,被跋扈將軍梁冀悄悄綁了,活活打死。

為袁著復仇的是袁彭之子袁盱,在清洗梁冀時,袁盱率領千余郎官積極響應桓帝,又奉命勸說、收繳梁冀的調兵印信。

同屬汝南袁氏,袁賀三子跟權勢顯赫的袁隗不怎麽走動。既有為家族發展,背道而行的意思,彼此理念有沖突也是個原因。

大致的線索敲定後,袁熙很尷尬,他是袁隗、袁湯這一脈的;跟袁彭、袁賀一脈已經不再走動。

偌大的汝南袁氏,已經分崩離析;最亂的時期,汝南袁氏一分為四,分別追隨袁紹、袁術、朝廷,以及流亡江東、交州避難。

袁賀三子,是典型的流亡派;眼睜睜看著另外三支袁氏成員相互攻殺,同歸於盡。

如今袁術的兒子袁耀病死,袁隗這一脈唯一在世健存的就剩袁熙的遺子袁謙。汝南袁氏,在曹魏控制中原時,尚且是重點照顧、打壓對象;現在漢軍控制中原,汝南袁氏更沒有重新崛起的機會了。

只是這支成分復雜的使者團隊裏有許多青年俊彥,甚至是少年。

十五歲阮籍穿素色粗帛衣,腰懸一口劍,雙臂環抱站在隊伍末尾,靜靜打量遠處依依惜別的關羽、張飛二人,他入江都以來,就很少言語,不曾點評一人。

他三歲喪父,由母親撫養,從前年開始研習劍術。

漢軍北伐時,因叔父追隨王昶,就莫名其妙入了漢室陣營;去年燕王敗死,許多人又逃往原籍避難。

普通百姓自然沒有避難這種眼光,也沒有人脈離境。

阮籍跑回陳留觀望形勢,袁奧、袁謙出使江都時,因袁奧的弟弟袁淮躲在陳留,阮籍也就跟著袁淮和一批陳留青年士人一同南下,來江都開開眼界,碰碰機會。

江都的機會很多,得不到漢室公卿大佬的賞識,也能前往鹿門山求學,再不濟也能加入田信那裏。

事情就是這麽的奧妙,轉了一圈,田信也戴上了汝南袁氏的標簽。

證據是妥妥的,誰讓田氏家傳的是《易經》呢?

袁淮就站在阮籍身側,他今年只有十三歲,歷經中原巨變、動蕩以來,也顯得沉穩、早熟。

袁渙病死時,幼子袁淮年齡小,因此字孝尼;就跟代王劉理一樣,年紀小還沒迎來劉備為他主持冠禮,因此劉理字奉孝。

袁淮的兄長,分別字公然、公榮;劉理的兄長,則是公苗、公胤、公嗣、公壽。

那邊關羽佇立碼頭,看著船只離岸漸行漸遠,臉上的笑容斂去。

皇帝不在了,張飛也去了青州,益州那麽一大攤子事情離不開諸葛亮,江東這裏可以暫時把關興調過去,畢竟有一幫老人協助處理,也能穩住江東。

而自己將執政江都,調解各方矛盾。

矛盾已經越發的激烈,新帝登基,東宮舊臣進行提拔也是應有之意。

董允、費祎二人齊齊加官侍中,這只是起步而已,還有後續一系列調整。

結果侍中、北府護軍廖立稱病辭職,直接引爆關中人不滿,緊接著奉車都尉法邈、議郎蘇愉、步兵校尉第二秀、新任的城門校尉杜翼齊齊辭官,或返回南陽閑居,或前往湘州。

整個江都,已經被關中人、湘州人南北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