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國事家事

雨水濘濛,江陵中州沙洲漢軍水寨。

洶湧江水奔流而過,並未對水寨的圍墻造成大的沖擊傷害,木樁相連形成的圍墻外圍還在江水中釘著暗樁,以減緩、分攤水力。

長江自出枝江時就一分為二,一部分會向南偏轉進入武陵郡,繞一圈跟湘江匯流,再北上在巴丘、洞庭湖重新匯入幹流。

因此江都這一片的長江水流量是中流區域最低的,四五月水位低淺的時候可以建立浮橋。

等泥沙淤積、封堵武陵周圍河道、窪地後,枝江不再使長江分枝,江都這裏的水流才算正常。

水寨守將田彭祖來回踱步,恨不得將傳令的那個人砍死,可對方還帶來自己老爹的親筆書。

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

如同預料的那樣,一支青黑色的船隊順著沱江漸漸漂流而下,沱江是漳水、沮水匯合形成,並未直接流入長江,而是在一片狹長沙洲保護下貼著長江向東流淌,然後在江都碼頭處分叉,大部分河水湧入長江,小部分灌入江都護城河,進而跟其他水系相連,直通漢水。

見船隊從沱江而下,田彭祖松一口氣,這就不需要自己動手了,自有碼頭方面阻攔。

江都南城城樓上,城門校尉習珍眯眼看著碼頭上的眾人,按著劍柄的左手下意識捏緊。

有太多的知情人,可大家都選擇了沉默,期望於成功。

就李嚴比較可憐,被騙著離開江都後,費祎、董允、文恭這些人開始準備最後的強硬手段。

就連大將軍、衛將軍都持沉默態度,自己一個小小的城門校尉……又算的了什麽?

碼頭,船只輕易被攔截,也未作任何抵抗就聽從指揮進入碼頭,紛紛停泊。

陳祗手捧詔書最先登船,詢問船上明顯是頭目的羅蒙:“天子有詔,有請長公主聆詔。”

羅蒙審視這些人,見轉職為博士的老鄰居譙周也緊跟著出現,對手持詔書的陳祗拱手:“天使有所不知,我等奉長公主之命前往象邑。”

陳祗不信:“長公主不在船上?”

羅蒙反問:“殿下若在船上,天使怎會輕易登船?”

見羅蒙諷笑模樣,陳祗惱怒,就見羅蒙左右的武士紛紛瞠目作色,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趨勢。

譙周上前拱手詢問:“天子詔書在此,長公主若不在此間,又會在何處?”

羅蒙也拱手還禮,反問:“允南先生此言何意?我等奉殿下之命南下鄉邑,殿下自不會隨船。殿下應在橘林館……羅某很是費解,諸位何以斷定長公主殿下就在船上?”

譙周又拱手:“事關重大,我等要見長公主當面。”

羅蒙罷禮,後退幾步站到船艙門前:“此我陳國公室禦用舟船,難道天使要搜查?”

陳祗聽到一聲異響,扭頭去看就見指揮木樓上兩台床弩罩著避雨蓑衣,已經旋轉,瞄向周圍的小船。

陳祗又看一眼甲板上身穿鐵甲外罩蓑衣的武士,又瞥一眼自己的隨行虎賁,賭麽?

怎麽賭?

這是原則問題,羅蒙犯下再大的事情,田信都會力保;另一個能力保屬下的是大將軍……可自己這些人是大將軍的人?

田信不是怕火並的人,關姬反應這麽激烈,恐怕也不是怕火並的人。

既然如此,羅蒙可能已經得到相關指使,不能給羅蒙鬧事的機會。

陳祗用姜黃絲帛重新裹起詔書,道:“茲事體大,我等這就前往橘林館宣詔。這舟船若不出借於我,也要扣留江都。”

“無尚書台詔令、大將軍印信,恕我不能遵從。”

羅蒙目光輕蔑打量陳祗、譙周,一個汝南喪家之犬,一個益州新附的僻壤名士,也敢參與襄陽人之間的爭鬥?

強大的襄陽人集團分裂了,分屬各個陣營;可在每個陣營,襄陽人都是絕對主力。

這種蔑視來自羅蒙自身的世交人脈,也來自他的功勛:“朝廷之事自然緊急,某不敢阻攔。故請二位搜查各船,搜查無誤後,還請放行。若不敢搜查,又無尚書台、大將軍印信,那就是亂命,羅某不能遵從。”

見陳祗手裏的詔書被裹起,收好,羅蒙這才右手按在劍柄,拔出劍指著陳祗腳下:“若不敢艘船,還請放行。否則,就是阻撓車騎將軍府軍務!”

這種危險時刻,譙周仿佛一個透明人一樣,不顯得突兀,而陳祗則成了船上的核心。

賭不起,陳祗臉色來回變化,以關姬、田嫣、田平、田無忌的嬌生慣養,絕不可能放棄舟船出行這種優渥、舒適的載具。

越想,越覺得這是詐術;大將軍、田信都是喜好涉險的人物,關姬恐怕深得家傳奧義,出於自負、剛愎、驕橫心理,肯定會詐一詐江都!

想明白這些,陳祗咬牙吐出一個字:“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