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不信任

關姬沒有多說,只是安排船隊護送魏延前往江都。

跟其他人也沒辦法細說,她有預感,她不能保護田信的底線,那以後田信也不會顧慮她的底線。

帶著田嫣出逃臨沮,在目前來說是保護了田嫣;可長遠的未來,是保護了其他人。

此時漢水上漲,這支關姬安排的小船隊用了六天時間將魏延送抵江都,六天時間待在船上好吃好喝,魏延臉上有迅速有了一層肉。

江都官舍,魏延落腳於此,這裏是出入、途徑江都的官員臨時住地,不同等級的官吏獲得不同規格的住宿、夥食待遇。

魏延來的不是很快,可來之前南陽方面並沒有飛騎通報江都……所以朝廷百官和關羽,對突然出現的魏延,是毫無準備的。

尚不清楚這一茬的魏延換了一身配色沉肅的新衣裳,與相熟的潁川人袁琳、義陽同鄉劉邕一起聚餐。

船上靜靜待了六天,足夠魏延想清楚以後的道路,和眼前的行程規劃。

先小範圍的鄉黨、朋友聚餐,通通氣;然後再拜謁關羽,討論正事;正事私下討論完,之後朝堂之上走一個述職的過程;最後就是前往惠陵為成祖昭烈皇帝守一段時間的陵,盡一盡心意。

守陵盡心意的這段時間裏,靜靜等候朝堂的調整、安排,然後領取一個新的職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越靠近江都,越覺得事情跟自己漢中時聽聞的有很大不同。

張飛都帶著齊王去了青州……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沒道理硬著頭去跟北府硬耗。

何況,按門第來說,自家是貨真價實的寒門,看一看這幾年北府的手筆,把名門大姓壓在地上打。

北府一定程度上處於得勢、優勢地位,對寒門武人是有好處的;如果沒有北府,以如今境內的高門大姓對地方的影響力來說,朝堂之上決然不會是如今的局面。

如今的大漢朝堂,經歷了一場風波動蕩後,竟然還是老面孔……這意味著,各地高門大姓的名士、名宦、能臣、賢良、方正們根本無法在朝堂站穩腳。

寧肯很多官位空著,也要等值得信賴的元從舊人、荊州人、益州人、湘州人站起來接替。

官位啊,就這麽空著,那些後續投降、歸附的降臣、高門子弟們眼饞的要命……可朝廷不給,這些人誰敢搶?

別說搶,就連嚷嚷、制造輿論壓力的膽量都沒有;只能這樣老老實實等待機會。

誰的功勞?

是關羽守住了第一線,是北府未逢一敗的戰力支撐了舊臣的信心。

警惕北府膨脹、擴大是舊臣的心聲,可也是北府撐腰,讓舊臣們可以頂住高門大姓的影響力,就這麽硬耗下去。

高門大姓所謂的影響力,會隨著時間過渡而持續衰減。

再深入一點的問題,就不是魏延能想明白的。

總之有一種感覺是對的,北府的存在,讓政令來自四個源頭的漢室朝廷,依舊保留著先帝的某種精神。

起碼,還是自己熟悉的朝堂,還是那個高效率,簡樸的朝堂。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這一趟回來,整個江都朝堂被高門大姓把持……那追隨先帝打生打死幾十年,究竟圖了個什麽?

魏延與劉邕、袁綝漸漸酒酣,開始交流一些比較重要的心得;劉邕是魏延的鄉黨,當初一起追隨先帝,劉邕因為宗室身份,顯得稍稍中立一點,是一個小號的孤臣。

袁綝這個潁川人就復雜了,首先北伐戰役期間,奉命調任北府的西曹掾,負責幕府日常運轉,是僅次於行軍長史的二管家。北伐之後調任兗州的郡守,這段時間與劉邕一起被朝廷火速調回江都。

與郭攸之一樣,袁綝在北府擁有廣闊人脈。

只是三個人聊的是其他方面的事情,如今朝廷誰是誰的人,許多已經挑明了,但有一些人手握兵權,身份、立場相對朦朧,魏延久不在朝中,消息阻塞,需要弄明白。

弄明白這個問題,才能重新對待過去的袍澤、友人。

劉邕乘著酒興,侃侃而談:“中軍年初時是中護軍陳叔至、中監軍田國讓管事,原先部督馮習、張南、高翔、陳式形同罷免,其中自有內情。”

魏延為劉邕倒酒,哈著酒氣搶過話茬:“馮習之事漢中也有流傳,說此人幾度與陳公攜手破敵,十分仰慕陳公。這種流言絕非空穴來風,我難辨真假,難道此人當真搖擺不定?”

袁綝開口,語氣確鑿:“文長不必取笑,隨陳公出征者,多受恩惠。受恩當報,此人之常情。”

他說著自己剝一個橘子醒酒:“先帝並未處置中軍諸將,多有冷遇,以我看來此舉利於新的樹立恩惠。只是新帝為孫氏所惑,難辨忠奸,故因小失大,受大將軍管控,遲遲無法向中軍諸將散播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