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少府

馬謖心神不寧回到成都,沐浴後帶著公文、樣品來丞相府述職。

正在側廳等待傳見用茶之際,相府長史李邵闊步而入,與馬謖四目相對,見李邵神色肅重,馬謖心中一涼,面露訝色。

若事情暴露,也罪不至死,大不了丟官而已。

官位麽,沒什麽了不起的。

馬謖不至於惶恐,驚訝之余,就是為董允感到傷心,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沒了,不由悲愴,眼睛當即就濕潤了。

李邵見他反應過來,嘴唇顫了顫:“幼常,丞相……丞相有話問你。”

“是,謖這就去正廳。”

馬謖也不帶樣品,拿了公文就往邊上的正廳走去,這時候天色漸陰,頭頂鉛色的雲積聚。

正廳裏,一些屬官正收拾手頭的公文,先後不一抱著文牘離去。

馬謖突兀站在廳內,有些擡不起頭來,感覺有負丞相的信任。

一開始就應該把董允交給丞相,讓丞相來處理,出面斡旋,說不定還能保住命。

哪像現在,董允竟然在南中被捕。

諸葛亮面前擺著一卷竹簡,見馬謖進來,其他人先後退出後,諸葛亮伸左手拿起竹簡,卷起,有氣無力舉起遞出:“看看,這是休昭的伏罪書狀。”

“休昭?怎可能,是誰審問的?”

馬謖翻開竹簡有些不相信,這麽大的案情,地方官吏誰那麽不長眼,竟然去審問?逼迫董允寫認罪書狀。

諸葛亮不回答,右手羽扇無力輕搖。

按照程序、情理、法律來說,自然不會有人去審問董允,可董允長途奔波身體撐不住,患了重病呢?

臨死前,董允也坦蕩,學習費祎將許多罪名攬到自己身上,為其他人開脫。

馬謖淚水掛在臉上,挽袖擦拭,半晌說不出話來。

諸葛亮見外面打雷,開始落雨,手裏的羽扇隨意丟在桌上,苦惱揉著自己太陽穴。

董允能一路逃到建寧郡……這其中肯定有幫兇,這種出於義氣、友誼幫罪犯出逃的事情,自先秦、兩漢以來已成為風氣。

這個事情要查,要給關羽一個交待,也能把李嚴、廖立的嘴堵住。

見馬謖漸漸控制住情緒,諸葛亮說:“江都事變時,休昭在城外。李正方提議封鎖四方關津樞要,以管控出入,防止休昭出逃。雲長公為休昭開脫,認為休昭罪小,不至於出逃,故駁回李正方提議。”

結果董允還是跑了,董允本身在益州就有人脈在,通過其父遺留的人脈聯系馬謖,見都沒見一面就聽馬謖安排去南中避禍,等待朝廷大赦。

江都那邊,一天抓不住董允這個核心人物,就很難給董允定罪。

費祎自殺謝罪,承擔了很大責任;關羽也沒有貿然給董允定罪,只是海捕董允,要抓住審問明白。

董允不是阿貓阿狗能通過其他人的證詞進行判罪,董允本人的口供和認罪態度至關重要。

所以現在董允是棄官而逃的罪官,具體什麽罪,始終沒個說法。

如果遇到皇子出生或別的什麽事情,皇帝是可以例行赦免罪犯的。董允這種罪名不清楚,又不上不下,躲過風頭的罪官,混一個赦免也非難事。

可長久逃亡帶來的身體負荷,還有費祎自殺等等心理壓力,終於壓垮了董允。

關羽那裏已經盡力了,還有李嚴、廖立的追責,諸葛亮想著就沖心。

李嚴是江都尹,緝捕罪官是職權之內的事情,他要封鎖江都範圍內的關卡、碼頭、渡口也是職權之內的事情;他向關羽申請,關羽駁回……不出事還好,現在出事了,李嚴肯定要借此攻訐關羽。

宋公大將軍又如何?執宰又如何?你總得講道理吧?

還有廖立,以退為進辭去侍中、北府護軍一職,身上官職枷鎖一去,搖身一變就成了湘州士民的民意代表人。

按著陳公國三司制度,廖立儼然就是一個沒有官印的湘州議政廳的議長。

廖立混在陳公國編修字典團隊裏,整日指點江山,點評時政,除了沒有指名道姓外,各種攻擊關羽、諸葛亮的執政權威。

湘州問題一日不解決,那湘軍、交州、廣州、武昌問題就跟著無法解決。

武昌地區的賀齊,老而不死,手握一支脫胎於吳軍的割據武裝,是目前江都周圍唯一一股不受關羽控制的武裝。

偏偏,賀齊這輩子打慣了大仗、爛仗,根本不怕關羽的‘威名’。

賀齊的軍隊釘在那裏,李嚴、廖立的膽量格外的大;也因為賀齊的軍隊始終處於緊繃狀態,讓江都的衛軍、中軍、前軍無法松弛、投入生產……可謂影響深遠。

就江都附近的形勢之復雜,已經不是關羽一個人能擺平、收拾的了。

現在又出現董允病死於建寧郡的事情,那丞相府就必須給一個說法,得堵住李嚴、廖立的嘴,還要給關羽一個體面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