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拒絕

大將軍府,關羽悶悶不樂,在內庭暖閣裏撫琴,食指反復撥動幾根琴弦,聲樂一起一伏,也斷斷續續。

內庭走廊,得到召見的尚書仆射郭睦趨步而行,略帶輕微喘息來到暖閣門外,拱手:“公上。”

“進來。”

關羽起身來到暖閣中間,也不作色,直問:“今日尚書台之中,何故生變?”

郭睦愕然,先是坐穩,回憶事端前後,回答:“公上,尚書台中兵部尚書鄧伯苗以為不妥,我等亦深以為然。”

“那究竟是何緣故?”

關羽手裏抓一枚玉環細細把玩:“可是孝先之故?”

“公上,與陳公雖有緣故,可具體事在問責。”

郭睦直言:“陳公若在北,不問朝中事務,我等自能聲援大司馬,助力此事,冒險發布詔書。”

說的很明白了,就是簡單的擔心問責。

不止是鄧芝察覺招撫公孫氏存在風險,其他人都有一定看法,覺得有張飛一廂情願的主觀因素在影響;可出於制衡北府的朝廷大略來說,為附庸公孫氏而冒險發詔,屬於一種行為正確。

為了正確而正確,所以朝議順利通過,尚書台也能通過。

可偏偏,田信翻越南山出現在南陽,正向江都進發……如果尚書台在這個時候發布這個詔書,引發損失,那必須要有人負責。

尚書令、尚書仆射的責任不好細分,但絕對會落在兵部尚書鄧芝,禮部尚書孟光這兩個人尚書頭上,或者一輕一重,誰都難跑。

仗著田信到來,也不想獨力承擔問責,所以鄧芝站出來反對;孟光也跟著反對……如果其他人強行推動,通過,那出了事情,責任就跟鄧芝、孟光無關。

很簡單的事情,沒人肯主動擔責任,為張飛的計劃做籌碼、擔保。

如果沒有魏國大破鮮卑的事件,那張飛促成公孫氏內附,是有一定把握的,自然有人願意冒險,跟著張飛賭一把。

可現在情況已經劣勢,再為張飛計劃去下注,怎麽看怎麽虧?

尚書台九個人,除了孟光是個添頭,余下八個人都很重要,誰肯犧牲?

甚至,想犧牲自己的前途為張飛做擔保,也是沒有資格的,他們無法單獨決定自己的仕途,或拿擅自拿這個做賭注。

關羽失望之色浮現,問:“難道鄧芝不知道今後去向?”

“亦有所知。”

郭睦回答時垂頭,鄧芝會在明年正月的大朝會時被外放為郡守,所以現在尚書台的詔令簽發即便追究責任,一時半會兒追不到鄧芝頭上。

如果鄧芝明年還留在尚書台,那追責跑不了,該多少懲罰就多少懲罰。

可兵部尚書鄧芝,下放為某郡郡守,那追責也就形式為主。

何況,幫了張飛一個忙,給足了關羽面子,真要追責,又能追多少責?

所以說的再直白點,在這一輪的抉擇中,鄧芝還是堅定的站到了北府立場。

孟光實屬隨風倒的角色,無關大礙。

關羽心中擁堵,越發的不痛快。

老一輩元勛舊臣如孟達那樣的耍耍脾氣還能理解,可你鄧芝算怎麽一回事?

即便搞事,你鄧芝也沒有資格擅自挑頭。

這不僅不給面子,還有意使自己難堪!

關羽有心懲戒鄧芝,但現在也非良機,鄧芝這回算主動跳出來反對,所以肯定會在明年大朝會時外放,躲開朝中紛爭。

思索間,內庭走廊上有急促腳步聲,關羽更是不快,就見府內親衛將疾步而來,面帶驚容:“公上,陳公仗其馬快,突至江都,正往大將軍府來!”

“我今日在蘭台受涼,頗為不適,不便見他。”

關羽當即囑咐,見親衛將離去,又對郭睦說:“朝廷上計即將舉行,我與孝先不便私下相見。”

郭睦也起身,拱手長拜:“職下明白,會向陳公訴說明白。”

關羽疲憊擺手,也目送郭睦離去,只覺得這個女婿咄咄逼人,不似以往謙和。

特別是關中決戰,幾乎是賭上了一切,至今已無退路可言。

即無退路,又來看自己做什麽?

關羽心緒復雜,不時長嘆,也就是自己女婿,自己又做不來金日磾那樣的大義滅親的事情。

終究是自己老了,對未來缺乏信心,若年青十年,哪會這樣寬厚、慈善?

夫人益陽君趙氏也聽聞田信到了門外的事情,匆匆來到暖閣,就見關羽神色頹敗,似在猶豫就勸:“夫君,孝先越武關之險惡,此來必有目的,何不相見?”

聽到這話,關羽臉上不再猶豫:“今推脫言語已然出口,哪能再改?”

益陽君唯有長嘆,接過侍女遞來的外袍,轉身就往外廳走去。

自然不能真的把田信拒在門外,就連日常辦公理政的前廳都不適合招待,田信被引入了中門以內的外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