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熟人

汲縣南郊,街亭。

這裏是交通要沖,故在縣城南郊的山腳下、馳道必經之處設立街亭,以維護治安、傳遞公文、招待往來官吏。

一支船隊就停泊在小小碼頭,此處官吏正組織屯田兵以獨輪車、板車運輸糧秣,往運船裏裝載。

前後約有近千人勞作,一切都是那麽有條不紊。

可一支突然魏軍船隊從下遊出現,緩緩靠近。

甲板上的服色土黃的魏軍吏士舉止懶散,多隨意坐在船上,隨身並未攜帶弓弩、矛戟等戰陣兵器,甚至沒有人穿戴鎧甲。

大熱天的,雖然坐船在水面航行,可穿戴盔甲依舊是一件很折磨、熬人的事情。

街亭魏軍吏士裏一些目力極佳的人甚至能看清楚更多,比如下遊船隊裏一些吏士甚至沒有穿戴完整,多袒露左臂,還有幾個光膀子軍吏坐在甲板上吃喝。

怎麽看,都是一支非常懈怠的軍隊……這也情有可原,漢軍占據黃河流域堪堪才一年時間,漢軍長江流域的水師在漢口被全殲,後面吳國的許多船只又被滿寵燒掉。

不管漢軍在黃河、淮泗流域設立船塢制造新船,還是從荊州船塢制造戰船走長江、淮泗運到黃河流域,這都需要時間。

現在漢軍黃河流域的戰船都集中在青州一帶,以保護青徐二州。

青徐二州險而又險的躲過了戰爭的摧殘,所有戰船都調集在黃河下遊。代價就是濮陽津以上都是無防狀態,黃河中上遊流域就是魏軍的後院池塘。

黃河中上遊都是自家的自留地,那黃河之北的清水河、淇水河更是自留地,沒什麽好擔憂的。

就在這種互不妨礙的氣氛下,田豫領著五百余人漸漸靠近。

這五百人籍貫復雜,主要以河北、中原籍貫為主,這也跟魏軍目前的組成比例大致相仿。

現在魏軍的中高級軍吏普遍來自兗豫二州,下級軍吏則是‘魏國十郡’籍貫為主,軍士則是河北偏多,中原老兵偏少。

給大魏拿主意的是中原人,還是河北人,這是一個問題。

田豫這支假魏軍漸漸靠抵碼頭,孫密穿土黃色軍吏服,頭戴武冠腰懸一口寶劍,等同船軍士跳下船,推搡船只靠岸後,孫密才施施然踩踏木板登岸。

他本就習慣了這種特殊待遇,掃一眼沒見到縣令,上來就問:“武縣君何在?”

說著掏出自己的腰牌:“我乃太原孫密,是驍騎將軍麾下書佐,前來檢驗物資。”

糧秣調撥這種事情,縣令、縣尉總要來一個負責,縣令守城,來的自然就是縣尉了。

縣尉身形矮壯,面目兇惡頗有威懾力,可一聽孫密身份,頓時眼中滿是仰慕、親近之意:“縣君守城,糧秣轉運諸事皆由下官操持。”

孫密打量縣尉身邊的吏士,也就二三十人,只有四個人穿戴皮甲,余下都是吏服在身,有兩個身形略肥碩的吏員更是挽起袖子,敞開衣襟在透氣。

縣尉順著孫密目光去看,也只能悻悻賠笑,他只是個縣尉,哪裏管得了縣衙的吏員?

“為何如此松懈?”

孫密聲音不滿,去看其他吏員:“去邀武縣君來此,就說故人孫密來訪,有公幹。”

說著,他掏出一枚硬木名刺遞出,身邊親隨接住,上前捧著等人來拿。

縣尉苦臉詢問:“孫君,這是為何呀?”

“糧秣關系一軍存亡,驍騎將軍擔憂此事,特令我率吏士接應。不想這儲糧重地,披堅執銳之士竟不足二十人!”

孫密慍怒作色:“我若是漢軍,就此來襲,爾等如何抵擋!即荒廢軍國大事,又壞了自家性命,何其愚也!”

縣尉訕訕不敢言語、申辯,只是目光遊離去看隨孫密而來的驍騎軍吏士,這些人陸續登岸,有的吏士依舊行裝不整,一大堆上岸的人,更是沒幾個披甲的。

孫密順著他的目光去看,臉色更顯陰郁:“哼,看什麽看!”

說著上前擡手一巴掌拍掉校尉頭上冠帽,左右兩個隨從上前一左一右拿下這個小小的縣尉。

縣尉甚至不敢掙紮,垂頭認命,連解釋、抗辯的勇氣都沒了;其余吏士更是忌憚不已,愛莫能助。沒幾個人知道孫密的身份,可縣尉知道啊,縣尉都不敢觸怒孫密,誰又會為了縣尉去觸怒孫密?

孫密掃視一圈,不屑輕哼:“我若是漢軍奸細,爾等這副模樣,豈不羞愧!”

身邊田豫面帶口罩,拄著拐杖一副老軍吏、心腹智謀的打扮,咳嗽兩聲說:“此輩無所知,遷怒無用。不若當面囑咐武元夏,武元夏今後也好督促、更改。”

“也唯有如此了。”

孫密負手而立,田豫隨手在汲縣吏員團隊裏指了一個毫不起眼,看起來木訥的人:“持我家公子名刺,速速邀武元夏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