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窘迫

荊山腳下,皇後新修的宮苑,這裏叫做明華宮,周圍的林苑則稱之為和諧苑。

迫於關羽以及餓肚子的壓力,皇帝近來也有所長進,積極改善與皇後的關系,如今江都酷暑悶熱,索性就遷入明華宮,與皇後同居、避暑。

這日晨間,皇後與一名女官,兩名宮女在苑中采摘菊花,菊花種在小小坡面,如今盡數綻放,蜜蜂、蝴蝶盤繞。

她們衣衫外加了一層寬大的細麻罩衣,鬥笠烏紗遮面,倒也在蜂群中來去自如,采摘最新綻開的菊花,就裝入提著的籃子裏。

每摘半籃子,就近晾曬到鋪好的草席上,用來制作菊花茶。

劉禪就坐在草席邊的小馬紮上,手裏玩著七八顆打磨光滑的瑪瑙石,顯然在思索事情。

馬良、田豫的事情傳到江都……起初群臣只是擔憂這場戰爭,就連關羽,乃至他這個做皇帝的,都只是暗暗埋怨田豫、馬良沒做好事情,沒有聯想更多事情。

可幾天過去後,江都君臣才回味過來,意識到馬良、田豫出兵反擊,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

這就是調兵、開戰的授權問題,馬良是兗州牧,臨近前線,總統軍政事務,難道就沒有調兵、作戰的權限?

有是有,是針對於防禦性質的調兵,這是守土之責,無可厚非。

可偏偏馬良自始至終沒有得到過假節、持節這類授權……田豫這個‘使匈奴中郎將’,本身就是持節的中郎將,可這個旌節授權的管理、生殺範圍局限於南匈奴部族。

事已至此,該怎麽才能保住馬良的命?

難道指責關羽執政失措,缺乏經驗,將責任推到關羽身上?

這也是可以操作的事情,馬良身為前線的州牧,理應持節,以獲得開戰的授權,可關羽沒有給馬良配齊旌節,這是重大的疏忽。

馬良是三孤裏的太子太傅,田信是太子太保轉太子太師,從三師三孤三公級別來說,馬良地位在九卿之上,理應獲得旌節。

可沒有獲得,這可以理解為大將軍執政疏忽。只要關羽承認這個失誤,給馬良補上旌節授權,那自無人追究錯誤。

如果不肯承認錯誤,為馬良背書;那還可以拿‘使匈奴中郎將’一職做文章,一口咬定田豫的使匈奴中郎將這個職務的裏‘使’,是完整的持節使者,有完整的授權,而非針對於南匈奴部族的閹割、限制權限。

因此馬良有兩個保命的關鍵點,如果再打開河內的局面,並站穩腳……那肯定沒幾個人願意追究馬良非法出兵的原則問題。

馬良若是取得河內,那雒陽就被包圍了,漢軍隨時可以攻取;以河內為踏板,漢軍可以走上黨、擊太原,進能奪取完整的河東、河北;退也能得太行山以東的河北、幽雲地區。

馬良開戰的用意是好的,是為了維護朝廷大局,如果成功就能把北府困在關隴一隅,在今後的長久對峙裏,為朝廷爭取了主動權。

必須保住馬良,馬良本人很重要,象征意義也重要。

劉禪反復思考其中得失、利弊,以堅定自己保護馬良的決心。

等待中,黃皓引著陳震來到這裏……陳震是個老好人,和大家關系都好,哪怕是田信,也會示意下面辦事的官吏給陳震一些方便。

所以陳震家裏才能接到各種訂單,硬是把小小的家庭作坊扶植成了雇工百余人的大型燒碳場。

沒辦法,有的人就是有人格魅力,讓人心生好感,能幫的都會順手幫一把。

只是人和人有所不同,比如皇帝這種生物,就跟人不一樣,陳震的謙遜、溫和,待人親善以及守口如瓶之類的寶貴品質,在皇帝眼裏算不得什麽,唯一有用的就是陳震的好人緣。

陳震施禮,落座後,黃皓很貼心的提來一柄大傘,舉著立在劉禪身側,為他遮擋早晨的陽光。

劉禪板著臉:“據朕所知,今朝中位比馬良者,皆授已授節,何故獨馬良未授?又聽聞有議郎奏事,推說仲父處政疏忽才有此事。”

稍稍停頓給陳震思考、回味的時間,劉禪又說:“朕聞亡羊補牢猶未晚之言,深以為然。今增授馬良旌節,可好?”

“臣以為不妥。”

陳震一如既往的實話實說:“陛下,馬使君被圍以來,朝中言論洶湧,各執一詞,相互攻訐。縱然宋公有所疏忽,也應避重而就輕。”

見皇帝沉吟不語,陳震又補充說:“臣以為宋公不授馬季常旌節,乃合乎情理之事。馬季常從戎督兵以來,未曾獨當一面,貿然授予旌節,若出事端,豈非宋公過失?”

“宋公好顏面,一時之失尚能忍耐,若是敗壞國事,以宋公秉性,非殺馬季常謝罪不可。”

陳震見皇帝神色有些僵硬,心中不由嘆息,放緩語態說:“宋公無意殺害馬季常,欲保馬季常,也該回護宋公顏面。臣以為,馬季常、田國讓一同出兵征伐敵國,其中必有誤會,誤會在於田國讓,非馬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