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籌劃

面對秦朗的要求,鄧艾準備見一面。

約定在次日清晨,晨霧將散之際的一處小河流木橋處。

出發時,鄧艾全副武裝,穿戴尋常軍吏的鐵劄盆領鎧,先在議事大帳裏如往日那樣例行向著田信賜下的‘閃電戰盔’焚香,以驅散汙濁空氣。

幾個核心軍吏與他一起焚香,用的也是這個時節容易野外搜集、搓制而成的艾草香。

搓成條的艾草香盤在陶罐裏,自然能緩緩延燒很久時間。

畢竟是軍中,生活不方便,人人身上有些汙濁、異味是很正常的事情。

待艾草煙氣彌漫時,鄧艾才轉身對諸人說:“這一戰,功勛絕不在斬首,而在完整進退。”

五千精騎,第一次領兵帶著這五千精騎到魏國境內溜一圈,全須全尾的退回去……這本身就是一樁很大功績,其他證明了他的統軍能力,證明沒有辜負田信的信任。

打仗建立自己的功勛重要?還是服從軍令重要?

不需要考慮,肯定是服從軍令是最重要的;一個擅作主張的將領,絕不會再有單獨領兵的機會。

孟達多麽深厚的資歷?結果呢,還不是交出兵權,去擔任太仆卿?

再比如北府存在感很弱的建信將軍、真鄉侯申儀,雖無顯目、能拿出手的單獨戰績,可這個人表現的很配合,是北府戰爭機器裏可靠的一個零件。

孟達與申儀,就是擺在面前的兩個鮮明例子。

現在北府也不缺能征善戰的將軍……自己能節制義從騎兵出征,也絕非自己了不起,而是因為自己是個微寒出身的南陽人。

南陽人才是關鍵,這意味著關隴籍貫的將領,今後統率的也只會限於府兵,或其他仆從部隊;但關中的漢僮部隊,絕不可能與關隴籍貫的將領發生交集。

自己若認不清形勢,盲目追求功勛,那今後這支龐大的關中漢僮義從部隊就跟自己絕緣了。

越是身處高位的將軍,越是要清楚什麽能幹,什麽不能幹。

自己的任務絕非擊敗魏軍,更非攻城略地;而是帶回馬良、田豫和被圍的南中軍,然後援引律例,讓朝廷處死馬良。

馬良,才是自己的敵人,唯一的目標。

余下的種種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可以協商的。

此刻,即將出營,一向沉默寡言的鄧艾囑咐,語氣舒緩:“今日協商順利,明日早間進兵野王,務必軍容鮮亮,以宣揚威風,震懾敵虜。安秀虎之事,多加督促,不可有失。”

“喏。”

眾人施禮,沒什麽好詢問的,各忙各的,鄧艾也率領百騎出營。

河流邊,雙方遙遙相見,放緩馬速漸漸靠近,隔河駐馬。

秦朗打量鄧艾,面熟之余細細打量,果然是個面目粗糙的武人,這些年的調養和訓練,鄧艾身形雄壯,雖缺乏戰場廝殺的實戰經驗,可平時技擊的體力、技巧他該有的都有了。

一看,就是典型的北府軍吏,有著一種深受田信、陸議感染、影響的肅然氣質。

論帶兵風格,田信與陸議如出一轍,軍吏選拔、提升,自然選性格、風氣相似、類己的,這麽多年下來,一層層晉升、提拔的軍吏,站在那裏就跟其他軍隊的軍吏不一樣。

何況,鄧艾又是出了名的不愛說話,甚至不喜歡別人多說話。

鄧艾也在審視秦朗,秦朗面貌英武、體型壯碩而高,是‘長人’中十分罕見的那種長的好看,又很雄壯的人。

給鄧艾的感覺……有點像是大將軍。

大將軍就是有名的‘長人’,雖有長須遮掩,可面目堂堂,五官飽滿之余只顯得協調,並無其他‘長人’那樣的兇橫贅肉。

可根據北府內的許多推論,還有魏興、郝昭這些人透露的信息來看,對面的秦朗應該跟大將軍沒有關系。

若萬一有關系呢?

秦朗屢次出使關中協商俘虜交接事宜,在關中可是很受優待……萬一呢?

鄧艾心思縝密不顯於色,與秦朗幾乎一起拱手,都認出了對方,是眼熟的人。

鄧艾想開口占據主動,可注定是失敗的。

秦朗說著做笑:“久聞陳公麾下英才濟濟,近來觀摩將軍調兵法度,乃堂堂之陣,的確不凡。”

鄧艾禮儀客套的笑了笑,又斂笑,說話一字一頓沒有明顯的停頓:“我軍心意皆在信上,我知將軍與我家公上交好,甚得公上敬重。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秦某邀將軍至此,就為當面商談,自有誠意。”

秦朗說著展臂一指身邊的曹茂:“此我國中丘公也,可以隨將軍歸營。原本,我弟譙王欲來,只是軍中我兄弟互為表裏,不便遠離。”

鄧艾聞言審視曹茂,曹茂遺傳了曹操的孤高自傲,也沒拿正眼看鄧艾,那種輕鄙的眼神惹鄧艾不快……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當即厭惡顯露在臉上:“秦將軍,中丘公似有不滿之意。我軍中器具貧乏,恐難招待中丘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