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政務

夏歷六年三月末,正是孟春時節,也是春耕農忙的尾巴。

田信與關姬及親近之人一同在扈侯國踏青,江都方面的也完成了一年之計的大朝會,相關的公文不斷送到他這裏,幹擾他的春遊興致。

經過一個冬天的南北交涉,以及內部重組,在這新的一年裏,過去的許多舉措都得以施行。

首先是司州擴大兼並了天水、隴西二郡;其次是夏州、嘉州的組建,最後是宣政司六部的組建。

新的司州有九個郡,目前河東郡、河南尹還控制在敵國。

這是一個東西狹長的版圖,為了治理司州,朝廷取消了關中都督一職,遷廷尉卿李嚴為司隸校尉,將李嚴踢出江都。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可能讓李嚴管著廷尉府,再讓廖立管著禦史台。否則這兩個機構合起來,足以血洗朝堂。

廷尉府、禦史台,這終究是職權十分接近的一個組合,一個檢舉,一個審判,就已讓江都朝堂裏的公卿如坐針氈,誰都有犯進去的可能。

這個恐怖組合,就差一個直接動手抓人的機構。

而很不巧,楊少府的少府衙署就有稽稅武裝……而稽稅,又在楊少府的職權範圍內。這三個機構若是合起來,禦史台檢舉稅務問題,楊少府抓人,李廷尉負責審判,簡直是砍頭抄家一條龍服務。

從後漢、亂世過來的朝中公卿,對稅務……還真有些陌生。

如果這三個機構組合起來發力,朝中公卿怎麽也能砍掉最少兩顆腦袋。不砍幾個公卿腦袋,那楊少府的稅法就很難貫徹到人心深處,難以讓世人警醒。

大將軍是個念舊情的人,察覺有這方面苗頭,立刻就將這個即將聚攏的組合拆散。

司隸校尉,在後漢時期就是與執金吾類似、相互配合的一個機構;可以直接破門抓人,先抓人審問,再補手續那種。是懸在朝官、貴戚頭頂的刀,不在朝官制衡範圍內的一口刀。

所以季漢立國以來,也就張飛配合諸葛亮留守益州時,短暫的兼領司隸校尉,掌握了這種殺人權。

張飛離開益州後,司隸校尉就再沒有設立過。

一個本該懸在江都百官頭頂的刀,就這麽轉移到司州來……怎麽看,也是很合理的。

司隸校尉,本就有捕盜、巡查地方官吏遵紀守法等等一系列事務的職權,相當於一個大號的州刺史。

司隸校尉與州刺史的關系,就如河南尹、京兆尹、江都尹與普通郡守、郡國相一樣的關系。

因此李嚴擔任的司隸校尉,有很重的司法權,卻無民政、軍事相關的權力。民政、軍事的權力,依舊屬於司州之內的各郡郡守、郡尉。

現在李嚴這裏的問題是,李嚴在江都有規模很大的酒坊、陶瓷坊,還在湘州經營了幾處小茶莊。李嚴奮鬥一輩子的產業,都在江都附近。

他交出了部曲軍隊,才有了現在這樣規模的產業,幾乎是大漢三恪、趙公超以下最富裕的那個人。論家族財富,李嚴父子可以排在第六、第七。

其子李豐在南陽,他若來關中上任,這些產業一定會衰敗、受到挖角、衰敗。

如果遷移工匠到南陽、或關中來,也不是什麽好辦法。比如麥城造紙坊分為幾處,都在造紙……可造紙的質量已經比不上麥城時期。

這是環境水土造成的材料差異,溫度、濕度都會影響工坊。

何況,太多的人眼饞李嚴的產業;如果李嚴遷走目前已經成熟、穩定的產業,那立刻就會新的陶瓷坊、酒坊頂上來,代替李家在江都貿易圈裏的地位。

大概等李嚴解決這些問題,才能到關中上任。

或許很多人眼裏,李嚴這輩子已經很賺了,就勢辭官,待在江都管理家中產業,豈不是很好。

可惜,李嚴若主動退出這場日益升級的漩渦,失去北府的庇護,他的產業立刻就會分崩離析。

終究出自寒門,鄉黨、族親裏連個相互幫襯的人都無。

可以說是父子兩個相依為命,李嚴若為了產業而辭職,那到頭來什麽都保不住,包括李豐的前程。

對李嚴如何做決定,田信並不是很擔心。

李嚴這裏最寶貴的不是酒坊、陶瓷坊,而是燒制瓷器時衍生的琉璃燒制技術。

令田信擔心的是楊少府……少府衙署養了那麽多稽稅的軍隊,這些軍隊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主動為自己老丈人養的軍隊。

裁撤軍隊,是一件讓老丈人傷心、感到羞恥的事情。

少府衙署的設立,最少為老丈人承擔了五千多人的‘工作崗位’,五千多人的軍費、日常消耗絕非一筆小數字。楊少府又是個相對清廉的人,不可能去貪汙受賄,然後拿這筆錢幫他的老上司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