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襄樊

襄陽,在田紀下達戰爭動員的次日,即舊歷七月十七日時就已知曉漢水北岸的動態。

後將軍文聘下獄自殺後,偌大的襄陽就成了燙手的東西,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守將。

沙洲守將文厚聞訊來襄陽,還未入城,就見許多襄陽城中士民,或城郊百姓拖家帶口逃亡,有的是向文厚所來的西南方向跑,這裏是襄水、檀溪匯入漢水的河口,是個小型渡津。

跑到襄水口渡津,自然是要乘船去下遊,或到對岸鹿門山一帶避難。

還有許多人沿著荊豫馳道向南遷移,人員前後相連。

等文厚到了襄陽西城門處,見到另一些逃難百姓往襄陽碼頭而去,在這裏分流,有的乘船順漢水而下,可能是要去遙遠的湘州避難。

也有一些直接渡河,到對面鄧城碼頭那裏做登記,領取紙張票證,而青壯年男子還會拿到一個木腰牌。

鄧城碼頭邊上似乎連夜用草席搭建了幾排棚舍,這些青壯年男子會安排著去棚舍區域沐浴,領取新衣服……以及,北府青色對襟號衣,這種號衣有黑色封邊,是南陽府兵的地域標識。

田信親軍三衛是青衣紅邊,關隴府兵是青衣橘色的邊框,武昌賀齊麾下的府兵是青衣黑邊。各地府兵主色、配色不同,這是專門處理過的。

漢軍也是如此……漢末群雄爭霸,大夥都是漢軍赤色旗幟,可怎麽識別對方?

就通過配色來識別,如何分配顏色,既要考慮地域文化偏向,還要考慮當地的染料特產。

比如趙公馬超,也就能維持一支紫衣衛隊,他找不到更多的紫色染料。

夏乃木德,這是田信推論出來的,與之前幾百年經學家們推論的夏水德截然不通。

因此北府旗號服色崇尚青色,旗幟、號服、征衣、罩袍的主色調是青,就配色不同。

文厚怔怔望著對岸,很顯然,南陽不僅征本地士民入伍授予府兵戶籍,還不限制地域,正在吸納襄陽的人口!

他駐馬河畔陷入猶豫,自叔父亡故後,堂兄、堂弟就辭官帶著叔父屍骨回宛城下葬、守孝……自己妻兒就在襄陽城中,現在對面連襄陽地區的丁壯都吸納,那有必要拒絕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南陽人?

猶豫之際,同僚呼喊:“衛將軍旗號!”

文厚循聲去看,周圍軍吏也都按捺心思,去看南邊。

荊豫馳道上,趙雲的前鋒部隊即將抵達襄陽西門,很快兩面大纛就自西門入城,登上城墻向北門移動。

一面是‘漢永昌亭侯’,另一面是‘漢衛將軍趙’,即文聘之後,襄陽隔了一個多月,終於迎來了自己的鎮守將軍。

一眾前來觀察敵情的軍吏紛紛回返,半路上聽到北門城樓擂響升帳鼓,更是加快步伐,不敢耽誤。

進入城門甬道,文厚翻身下馬,韁繩遞給親衛將時高聲囑咐:“去家中換一匹好馬來。”

“喏。”

親衛將剛應下,就應文厚低聲囑咐:“帶我妻兒出東門,別管財物,直趨水寨。”

親衛將默不作聲,只是點點頭,重新上馬,牽著文厚的戰馬走了。

城樓大廳裏,文厚來的時候,趙雲的衛兵正在布置,一面巨大的屏風擺在趙雲背後,是一個‘趙’字,兩側各種禮儀旗幟、辦公桌椅,也都不斷在布置。

就連長條椅子,也在趙雲面前擺了四列,左邊兩列,右邊兩列。

文厚等人按照官職高低,自發在門外調整班列站位。

隨著廳內布置妥當,升帳鼓停歇,文厚才夾在一眾人裏進入。

現在趙雲左右兩側各有兩個位置,一個是鴻臚卿陳震,一個是衣著鮮紅赤錦的半大少年,一副沉穩模樣,只是眉目間的神情變化令文厚有一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個在寨外左右跳蕩,亢聲呼喝奮力廝殺的人。

待諸人坐定,趙雲才開口:“諸位也知朝中近來屢經動蕩,流言滋生,士民不安。何故?此皆敵國挑撥之計,不可疏忽大意。”

陳震也跟著開口:“漢與三恪,兄弟手足也。今朝廷休養已有兩載,若發大兵,敵國須臾覆滅。故值此存亡之際,敵國手段盡出,只為苟延殘喘而已。稍後,我就與槐裏侯世子渡河,去與田征北細說內情。”

文厚與廳中其他軍吏一樣面無表情,只是多打量了始終沉默的槐裏侯世子、皇後的兄弟田廣。

趙雲隨後又囑咐幾句,就遣散這些襄陽城內,以及城外周邊的駐守軍吏,而襄陽城門也隨著衛軍入城完畢,全面封閉。

文厚向家中趕去,見妻兒已都不在,只有兩匹馬拴在前院,當即騎乘一匹,牽著一匹出城而去。

而封閉的城門也擋不住襄陽士民的出逃,一些人在城墻上以吊籃的方式把老人、兒女吊下去,男女則腰上綁著繩索,縋城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