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神兵

夏歷六年九月二十二日,中秋節的前兩天。

在長安之北,渭水岸邊。

正舉行一場頗為盛大的婚禮,主婚人是皇甫嵩的女婿射援,成婚的新人則是虞世方與竇賓的女兒。

到了如今這一步,整個關隴士人已經沒有了退路。

哪怕心向漢室,漢室成功後……他們這些人也不見得會贏得朝廷的器重、厚待和信任。

恐怕朝廷獲勝後,某些公卿大佬,會在教育子孫時指著這批心向漢室的關隴人,笑罵一聲懦夫、叛徒、咎由自取。

弱者,是沒有話語權的。

漢末百年羌亂裏,西州士人就是個犧牲品。

漢室朝廷是在用兵鎮壓羌亂……可鎮壓的過程中,西州士人哪裏還有攻讀經典,研究先進理論,掌握話語權的時間?

都被戰爭漩渦拖著,硬生生把發展勢頭打斷,使世族豪強化……相對於關東、河北,西州士人是不斷退步的。

現在有機會爭奪至高的話語權,打贏了就可以重訂規則。

你是射援的鄉黨、親族,你會怎麽想?會不會去勸說射援?

身邊絕大多數人要爭一個機會,射援如果反對……社會性死亡絕非什麽超脫時代的話。

不是射援對漢室不夠忠誠,實在是勝利的果實太過甜美。

田信也只是帶著家人在婚禮現場溜了一圈,湊了湊熱鬧就及時離去。

否則他在那裏,婚禮氣氛會由活躍喜慶轉為沉肅……故作喜慶,這就沒什麽意思了。

回長樂坡的木軌車廂裏,田信端著大杯的茶眯眼看窗外的景象,可以看到蒙多折返沖刺,在道路上撒歡奔跑。

他後面的小包廂裏則傳來田嫣、田娟的嬉笑輕聲話語,再後面的小包廂裏似乎聽到啪啪兩巴掌,隨即就響起小兒子委屈哭聲。

這是一列只有三節車廂的軌車,姜維從車頭回來,躬身施禮:“公上,道路遠近並無異動。”

附近的府兵鄉坊、村坊都已經派人巡視,各處制高點、交通要道也設立了崗哨,軌車外還有百余騎跟隨。

姜維也只是例行通報……別說關隴之地,就是去了關東,誰敢劫殺?

田信擡手一指面前的空位,姜維上前落座,頗有些拘謹。

自郤揖死諫的事情傳來後,田信身邊左右更是小心翼翼做事,生怕觸了眉頭,遭受池魚之災。

這跟田信本人的修養無關,這是人的本性。

田信目光還在看外面奔跑的蒙多,軌車行進速度本來就在限制後不快,因他乘車,現在速度更是慢的令人發指。

這種速度,似乎讓蒙多很是嘲諷。

可誰敢讓蒙多駕車?

非一溜煙拉扯的車廂脫軌、摔成碎片不可。

田信不假思索就說:“今年本欲巡視關隴,可諸事擾人無暇脫身。有意使伯約待我巡視司、夏、涼、嘉四州。此去,非半年不可。”

也就是說……這半年內,不會爆發針對河東的戰事?

姜維眉梢緊蹙,他很清楚關隴儲備的食鹽。

食鹽儲備越少……越能激起魏軍、漢軍的抵抗、競爭士氣,反而會加劇河東戰役的烈度。

或許是有別的方面的衡量,姜維說服自己,拱手:“臣願往。”

“嗯,我弟田成正是豐富閱歷的時候,可持我閃電戰盔同行,至於伯約,持我日槊。凡事伯約拿事,七品以下,伯約可先斬後奏。”

這是為姜維樹立威望、擴展人脈,從基層網羅人才、班底所安排的事情。

同時也為了更好整合四州的人力、物力,以方便在接下來的決戰中,傾盡全力,打一場幹凈利索的決戰。

他正式下達命令,姜維起身拱手:“唯。”

當天色漸漸昏暗時,虞世方飲了醒酒湯,饒有興致翻閱禮單。

督察院禦史大夫張溫送來的一串鮮紅珊瑚手珠頗為討喜,他拿在手裏把玩,又檢查其他賀禮。

陸議也派人準備了禮物,自然是嶺南特產,是一對鑲了細碎紅藍寶石的沉甸甸金杯。

而田信送來的禮物並未記載於禮單,是一個紅布遮起的兵器架子,當虞世方扯開後,就見底座沉甸甸的兵器架子上,筆直佇立著月槊。

日槊、月槊造型酷似,也就虞世方這樣保養過這些神兵利器,並使用過的人能在一瞬間分清楚日槊、月槊的區別。

月槊給了自己,那日槊肯定不會獨留。

沒了方天戟、日月槊……這意味著不會再上戰場了?

那麽……那個舊傷頑疾纏身的謠言?

虞世方良久一嘆,獲得月槊的喜悅頓時消散。

聽到腳步聲傳來,他扭頭轉身去迎這位新婚妻子,說不上太滿意,也沒有什麽不滿的地方,滿滿適應就好。

同樣的夜色下,惠陵,成祖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