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二章 底線所在

江都,丞相府。

自掌政之初,諸葛亮就去信江東,邀兄長諸葛瑾入朝參政。

同時朝中各種事務也都一股腦壓到他頭上,最先要解決的不是別的,而是禦史中丞廖立。

禦史台最初的領袖、主官是禦史大夫,是先秦、前漢的丞相副手,司職監察百官,可謂位高權重。

在後來發展中,丞相都被削弱職權,從日常百官體系裏刪除,禦史大夫也遭到削弱,改名為司空、大司空,剝奪了實際主管禦史台的權力。

禦史中丞是禦史大夫的副手,禦史大夫不在了,自然由禦史中丞主管禦史台事務。

相比於位高權重的禦史大夫,禦史中丞是位卑權重……相對好管一點,同樣道理的還是後漢的尚書、刺史。

關羽交割朝政前,因公卿集議朝政時廖立有不當言論,被關羽送到廷尉府治罪。

劉琰這個廷尉本就不是很有性格,或想搞事情的廷尉……暫時找不到廖立的其他嚴重罪行,也就押著不動。就準備等大將軍走了,再把廖立放出來。

問題就這麽出現了……丞相許可,朝廷支持,廷尉府放行,可廖立不願意出來。

誰也不敢打賭,萬一這個家夥也死在獄中會引發什麽事情。

這個頭疼的事情困擾劉琰,但丞相似乎對廖立的這點小脾氣缺乏興趣,沒有再做處理。

相府,偏廳。

諸葛亮與諸葛瑾會面,諸葛瑾率先提及廖立一事,表示擔憂:“廖公淵高風亮節系南國名士,因言獲罪,實令江東、江西之士憂慮。我來時於武昌拜謁賀將軍,皆慮朝廷不能容人。”

諸葛亮聽了只是笑笑,坦然回答:“此大將軍所使手段,欲使我示好廖公淵,便於掌政。至於廖公淵,此惜命之人,今盤桓不去,非是有意刁難,而是郤尚書之後,他無顏見世人。”

郤揖太過剛烈,給了朝廷狠狠一巴掌;作為北府一系在朝中職位最高的廖立,則在事件中表現溫和。原本沒有什麽過失,可有郤揖做鮮明對比,自然給廖立帶來許多輿論壓力。

廖立本身又覺得有愧於郤揖,這才待在廷尉府不動,本就有幫郤揖出氣的意思。

等時候差不多了,廖立自己會出來……所以沒必要過度擔憂,朝廷沒有迫害廖立的用意,廖立也沒有拼死反抗的意思。

諸葛瑾相信這番言論,自己兄弟何等高傲,是不屑於撒謊的。

可江東士人的憂慮是真實存在的,他轉而詢問:“今起傾國之兵,欲一戰滅魏耶?”

從敵我形勢上來說,這的確是一場滅魏的傾國之戰,朝廷主力集結進攻雒陽;另一路集結大軍於涇渭河口虎視河東。

從戰略上來說,這是漢軍整體的配合作戰。

到現在為止,南陽府兵與趙雲衛軍都保持了極大克制……所以府兵依舊是漢軍集團中的一股力量。

而魏軍,也在漢軍東西夾擊的過程中,兵力兩分,分別屯於雒陽、河東。

可實際上不是這麽一回事,雒陽魏軍已成為北府仆從軍;河北、河東魏軍已經成為漢室朝廷的仆從軍。

這場戰爭,更像是傀儡戲,北府去打漢軍的傀儡,漢軍來打北府的傀儡。

諸葛瑾問的很寬泛,諸葛亮也要謹慎回答。

北府保持了極大克制,朝廷也要保持相當程度的克制,不能有不當言論。

對於更大範圍、持續更久的戰爭……丞相本人也是抵觸的。

處於時代的轉折點,今後道路究竟在哪裏……這才是英傑之士應該追尋、探討的重點,而不是誰來當皇帝。

很顯然,魏國是國賊,不僅是劉姓漢室的賊,也是漢家制度的賊。

可北府呢,是篡漢的內賊,可制度上與季漢是一脈相承,且青出於藍的。

消滅北府的代價實在是太過高昂,也是不切實際的,對此大將軍也是有所認知的。

大將軍執意冒險,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愚忠先帝,更是因為翁婿關系。

放縱北府做大、替漢,或者與北府談判……當世人怎麽看,後世人怎麽看?

怎麽看,都有一種漢室執政的丈人,把漢室社稷偷偷轉手賤賣給自己女婿的嫌疑……反正以後做皇帝的是他外孫,不是別人。

出於這種特殊的避嫌、洗清嫌疑的心理,大將軍才執意死保漢室社稷,拒絕了更為理智的談判。

至於大司馬張飛,這裏沒有那麽多說法,原因很純粹,就是愚忠先帝;魏延更簡單,是無條件支持大將軍。

這就是朝廷內幕,沒什麽好掩飾的。

或許也是了解到這些因素,北府才在田信控制下,始終保持克制。

現在任何失控引發的沖突……流的都是自己人的血。

有這個共同認知,那很多事情就有了共同的底線,和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