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四章 變故之初

江都,北郊長樂宮。

張姬乘載的牛車軲轆聲悠悠輾轉進了宮門,她撫著挺起的肚子緩慢下車,在宮人、仆從接引、伺候下向大殿走去。

每到年底,宮內都會舉行各種宴席;既有皇帝接見功勛朝臣子弟的,也有皇後接待公卿百官女眷的。

若有兩家合意的婚事,也會在這種場合裏請托皇後來撮合。

朝中大臣女眷都在這段時間裏入宮,陪伴皇後左右聊天、拓展人脈、知識,並交流信息、締結友誼。

如今朝野風向轉變,皇後這裏自然水漲船高。

手裏終究握著一個皇太子,今後局勢若有大的變動,這裏終究是有先手優勢的。

故張姬來時,皇後正與幾家公卿夫人擺宴暢聊,無法第一時間接待她。

或許也有別的一些因素,使得其他排隊、等候接見的官員女眷有意識的疏遠張姬。

張姬也不以為意,坐在偏殿一隅,翻閱自己帶來的書冊。

耳中隱約能聽到周圍女眷的低聲交流,這種斷斷續續的交流令她不快,又不好表達出來,忍不住就一聲長嘆。

不多時少府卿楊儀的夫人帶著七八歲的女兒入殿,與諸人見禮後,關切詢問張姬:“長公主殿下,秦公是何說法?”

其他女眷也多投目來看,她們也比較關心張姬遭遇的事情。

夏侯獻本是縣侯,前後食邑累積足有一千八百戶;可現在夏侯獻無子,身死之後自然封國罷除。

這個事情目前由太常卿秦宓、禮部尚書一起負責,已經除掉了夏侯獻的封邑。

可北海長公主張姬有孕,若是男兒,理應繼承夏侯獻封國食邑;若是女兒,也該討一個合適的封號。

現在局勢明朗,大將軍宋公都已低頭,大司馬衛公卻還要爭一個機會……自然地,誰敢在這個節骨眼為張姬說話?

張姬與關姬感情交好是一回事,可衛公一系已然站到了朝廷的對立面。

誰也不知朝廷遷回雒都後,新的朝廷會如何處理現在的糾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著律令一板一眼做事就行了,沒必要再像之前那樣對三恪家族特事特辦。

為腹中孩子討要應有的爵位,就成了張姬最近的生活目標,經常走動各家,請托關系。

張姬面露苦笑,向楊儀的夫人劉氏傾訴:“秦公通曉情理,好言相勸。可我終究難以釋懷……事至如今,也只能聽從秦公意見。”

“若如此,妾無憂矣。”

劉氏拉著張姬的手,柔聲囑咐:“我家夫君也是如此看法,如今不是朝中諸公巴結那邊落井下石。畢竟宋公是念舊之人,狀況再壞,也牽連不到殿下身上。此事雖小,卻是諸公向那邊表態的依據。待明年春夏之際,撥雲見日寰宇肅清之時,自會還殿下一個公道。”

張姬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樣,勉強做笑:“我雖懂這番道理,可不願接受。我系先帝養女,是三恪嫡女,卻受如此委屈,實在是難以忍耐。”

劉氏只是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轉而詢問:“聽聞冬月末,有船幫抵達南陽,還運去了許多硫磺?”

氣味獨特的硫磺皂其實利潤比香皂更高,可硫磺開采不易,又是典型的山林礦藏之一,自然是少府衙署的壟斷之物。

而歷來開采這類礦物的是荊巴山民,因此荊益地區的硫磺除了軍用、醫用外,絕大多數都掌握在山民……也就是北府手裏。

這類礦藏是山民、少府衙署聯合經營,少府只拿分成。

現在嶺南在南洋群島發現許多硫磺礦藏的消息已經傳來,而關隴又有很多的牛群、羊群。

得到這批南洋運抵的硫磺,那明年武關道能暢行時,大量的硫磺皂會上市……江都硫磺皂市場可能會完蛋,這個皇後的重要盈利渠道會垮。

劉氏低聲詢問,張姬也低聲回答:“確有其事。但硫磺開采不易,陸伯言經營南洋日淺,想來最多也就二三十桶。此番所運,還是海鹽居多。”

她把聲音壓的很低:“青州煮鹽獲利雖厚,可鹽鐵官營,已能滿足中原所需……又不能向河北販鹽,鹽戶前後也不過兩萬戶。聽聞嶺南是曝曬海水取鹽,百戶產鹽可抵青州千戶。我所慮,還是鹽價。”

鹽鐵官營,益州的自貢鹽井,還有荊益湘三州交界處的三座鹽池,都是漢室朝廷最為重要的財政收入……份額最高時,占據當年財政收入的兩成有余;算上鐵業專營,鹽鐵合計能占朝廷總收入的四成多一點。

為了獲取鹽井、鹽池更高的產鹽量,自會把俘虜、奴隸、罪囚派遣到鹽池做工以增加勞動力;煮鹽制鹽,燃料是個問題,丞相在益州都開始用天然氣煮鹽了。

荊益湘三州的鹽池、鹽井,集聚了太多的勞動力,這些脫離農業的健壯勞力會消耗糧食;為煮鹽籌集燃料的樵夫也是不務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