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 醉生夢死

魏主曹丕拖著病軀在寒冬臘月請降,不耐寒苦病故的消息緊跟著遞送到各處。

葉縣,大將軍幕府駐地。

關羽獲知這個消息後不悲不喜,漢室延續與否,社稷是否興盛……此刻都已不再他的考慮範圍內。

張飛已經失控,接連不斷上奏朝廷,欲招河北、幽雲、薊遼之眾為藩屬,聯合攻伐北府……這是目前他急需要解決的問題。

曹茂行刺,本就可以做文章……這個文章需要曹丕指控、作證,指證曹茂是受曹叡指派行刺。

這樣的話,以張飛的性格,肯定會厭惡、憎恨曹叡,拒絕與河北魏軍合作。

可張飛已經高調表態並積極奔走,欲極力促成此事。

若讓張飛突然因刺殺一事憎恨曹叡……那張飛自身感情上就無法接受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在張飛眼裏是很荒唐的。

這個文章做不做,本就令他為難;曹丕就這麽突然的離世,在關羽這裏也就泛不起什麽波瀾。

曹丕不算什麽,曹叡不算什麽,漢室社稷也就不算什麽了。

怎麽把張飛拎出來,使張飛能安度晚年,就成了當下唯一的關心的事情。

當裴俊向他通報曹丕身死這條緊急訊息時,關羽也只是稍稍愣神,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麽可以把張飛摘出來的切入點。

不是把張飛軟禁起來就能行的,飛是關不住的。如果硬要把飛約束在牢籠裏,那只會加速、導致飛的當場死亡。

除了先帝,沒人能讓那個人停下來、低下頭。

現在先帝不在,誰都約束不住那個自由的人。

等待他的,只有滅亡。

自己努力周旋,唯一能改變的,就是滅亡的方式。

關羽與裴俊相顧無言,各種方式都已討論過,根本找不到合乎情理、正常邏輯的拯救辦法。

不是田信不願擡手,問題核心在於張飛不肯放棄;放棄現在所堅持的,無異於誅殺張飛的心。

約大半日後,曹丕身死的消息也傳入兗州各方面。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位於陳留酸棗的兗州牧徐庶,自然是備一壺濁酒,遙遙為曹丕送行,也就僅此而已。

其後是位於濟陰鄄城駐屯的張飛,略有些不相信。

他相信曹叡的說法,認為曹丕已是妖法煉制的倀鬼……這麽重要的身份,怎會被舍棄?

可曹丕終究死了,曹操那麽多的子嗣,目前就存活子嗣十指可數。

張飛已顧不得什麽生死存亡,顧忌這些東西的話,也不會積極起兵,與河北魏軍聯合。

於是又喝的酩酊大醉,開始滋事尋釁。

底層人尋釁滋事是要挨揍的,張飛是不同的,他尋釁滋事……自然是要揍人的。

待朝廷勸說的使者陳震察覺時,張飛已入軍營,綁了十幾個軍吏鞭撻、逼問,強迫這些軍吏相互揭發,舉報彼此。

不吱聲,挨鞭子;吱聲誣陷的話,少挨鞭子……

這狀態下的張飛根本不講道理,只是單純看不起軍中吏士。

他眼中的大儒看不起他,他又以士人自居,秉性中就看不起軍中吏士。

特別是他麾下衛國兵、青州軍本就是青州征發的吏士,早年自然是魏軍中的一員……因為這點為魏國效力的履歷,更不受張飛待見。

平日清醒的時候自然知道人情世故,多少也能體諒、克制自己。

也能準確把握軍中吏士的忍耐底線,能相對安全、洞若觀火的熬練部伍吏士的承受力。

可現在哪裏還能思考那麽多,他不爽,只是想讓更多的人不爽,僅此而已。

或許,也因為青州軍、衛國兵的戰鬥力不顯,沒有經歷過大戰……這種典型的弱兵特征,更激發了張飛的厭惡、惱恨。

陳震趕到軍營中找到張飛時,才狠狠松一口氣。

已能明顯察覺軍隊的士氣、態度發生轉變……張飛練兵就像訓狗,訓練完善的狗,甚至比狼還要兇猛。

可張飛接連失態觸犯了訓狗過程中的忌諱,而整體大局又不利於青州方面。

自然地,軍隊這種成分復雜的集體自會產生自己的集體意識。

當狼、當虎、當狗,還得這個集體意識自己說了算。

現在,青州軍的集體意識正在張飛反復蹂躪下被加速喚醒,作壁上觀的各營吏士此刻強勢圍觀,目光很是不友善。

若非朝廷與府兵重新聯合、融合的消息已經傳遞出去,正因有府兵威名鎮壓著,這裏才顯得沉默、克制,否則此刻就有人登高振臂,聚眾嘩變。

陳震不敢多事,一面遣人救治鞭撻受傷的軍吏,一方面趕緊將醉酒昏沉大睡的張飛轉移到附近的齊國兵營壘,並與齊王劉永商議。

出乎陳震預料,劉永表現的從容、鎮定,不鹹不淡表示:“叔父此刻只願醉生夢死,入營中無度施虐,或許就存有為國殉死之意。孝起先生稍安勿躁,待叔父酒醒,我自會勸諫,或許能收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