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不歸路

漢室朝廷一路遷徙,到雒陽後再次分流,公卿百官留在雒陽履行職責,而天子車駕繼續向西,直抵長安。

不止是天子車駕,隨行的宗室貴戚也都一起遷入關中進行安置。

待天子車駕進入函谷關後,整個北府吏士都松了一口氣。

此刻沒有關心皇帝的想法,進入關中這個樊籠,一切主動權都將握在北府手中。

讓皇帝意外的是齊王劉永在關內等候,加入隊伍一起移動。

函谷道沿途丘陵連綿,道路兩側皆是山坡、山梁,如墻一樣遮蔽視野,所以沒有什麽景色可言。

待進入華山地界,山勢突然陡峭起來,北面山勢平緩,可以望見濤濤黃河。

再經過潼關時,劉禪終於被壓力擊垮,宿夜時徘徊猶豫,招來黃皓:“關中險惡,我又失大臣之心,恐遭少帝災厄。”

黃皓細細觀察劉禪,見他言語真切不似作偽,就開口安慰:“至尊,陳公信譽稱著於四海,又有仁善之名,非董卓、梁冀之輩。”

“不,今時不同往日。”

劉禪口氣斷然,很是肯定:“過葉縣時,仲父失望,不願再施手管教。”

雖然很不願意見關羽,更不想聽關羽的教誨、喝斥……可這是安全的保障。

若是出面管教自己,那肯定意味著已經‘懲處’過自己,自己做下的事情也能算是就此揭過。

沒有一罪數罰的說法,所以現在這樣好端端進入關中,極有可能遭遇其他方面的懲處。

一杯毒酒,並非不可能。

黃皓自詡也是有識人之明的,皺著眉頭總覺得皇帝多慮了,可見他堅持:“那奴婢?”

“去見公壽,請公壽在南海公主處代我美言、斡旋一二。”

劉禪話一出口,躊躇神色頓時不見,神態更是堅定:“今性命安危,皆懸於她一念之間。”

就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其他人多少能體諒一下,畢竟劉琰續弦的妻子胡氏的確是美艷、明媚異常,是個長眼睛的男人自然能感受到那風情余波。

而事情已經發生,執意追究又不能殺他了事,也就沒必要太過深追。

可關姬不一樣,本就嫉惡如仇,再加上自幼就肆無忌憚率性妄為,許多他不敢幹的事情……關姬敢幹。

現在又有北府撐腰,這將成為一個比呂後還要厲害三分的強勢女人。

關興與馬氏家族的婚姻消息已經流傳到他耳中,自然也會傳到關姬耳朵裏。

以關姬對關興的愛護……極有可能拿他泄恨。

不能跟關姬講道理,打小就渾身長刺的人,現在站著理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毒酒這種立竿見影的東西……估計是不會有,關姬不會那麽好心。

或許等待自己的是趙武靈王那種死法,或者孫權那樣感染大風病,又或者其他疾病。

一死了之,哪有那麽簡單?

失去關羽的庇護後,劉禪已被惶恐壓垮,精神壓力自是很大。

黃皓離去後,他碾轉反側,又想請托皇後……可實在找不到可以在皇後面前說話、討人情的人。

隱隱有一種窮途末路,無計可施的窘迫感。

與他一樣感到很難受的還有司馬懿,一個兒子在關中,一個兒子在鄴都,自己孤身坐鎮遼東,仿佛拳腳被釘在地上,只剩下一個能左右張望的頭,感到十分被動。

陳群已經向薊縣進發,按著過去兩年的傳統,幽雲六鎮會在入冬前的九月、十月這兩個月的時間裏陸續驅趕牲畜,向塞內遷徙躲避冬日的風雪。

遷徙距離雖然遙遠,途中也有一定的人員、牲畜損耗……可這種損耗對六鎮部族來說是可以承受的。

冬季塞外的大風雪,毫無秩序的爭殺……還有疾病,饑餓等等之類帶來的損耗則是六鎮部族不願承受,也不願繼續面對的災難。

所以已經養成慣性的六鎮兵會在秋冬之際向塞內遷徙,這是無法阻止的事情。

六鎮兵習慣了這種生活,不是習慣了自己。

之所以順服自己,是因為自己可以保障他們的生活。

引六鎮兵反攻魏軍……具有一定操作性,可現在六鎮部族正分散各處遊牧,根本無法集結主力!

此刻,正是自己虛弱之際;自然也是大魏朝廷動手的良機。

農耕生產看時節,畜牧生產也要看時節。

或許還有一條出路,在陳群抵達薊縣控制漁陽諸郡之前……只率輕騎出奔居庸關,繞塞北投奔度遼將軍關平。

可北府人才濟濟,去了北府又是叛臣、降將,之前漢魏、府兵三方對峙時自己又按兵不動,已然引得北府上下不滿。

何況陳群敢從河東前線撤離,不正意味著黃河沿線會停戰?

大魏朝廷南面無戰事,不正好騰出時間來收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