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要去接觸他們。”夜談社的社長只是簡單地警告了一次,就再一次沉默了下去。但僅僅只是這樣幾句話,也足夠讓這聊天群裏的成員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自稱為神的組織有很多,可能夠制造出妖怪的卻沒有幾個,先不說這一個個的代號後面坐著的到底是人還是妖,最起碼現在看來,“森神會”這個帶有恐怖性質的組織以夜談社的社長看來,是足以威脅到社裏大部分人身安全的危險因素。

“森神會?”計秋的心情倒是頗為奇妙,時隔千年以後看到了從前熟悉的事物,而且還是一個和他牽扯頗深的名詞,這讓計秋有了一種收獲驚喜的意外之感。

不過是當初心血來潮隨手布下來的棋,時光將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沖刷而去,從前認識的人和妖都成了史書中淺淡的一筆,這個都已經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的名字,居然會在這個時代中再見,這大概也算的上是一種命運的捉弄吧。

舊時代微黃的書頁打開,在某個不知名的森林裏,陽光明亮溫暖地從樹枝與葉片的縫隙中穿行過來,耳邊有婉轉清脆的翠鳥的啼鳴,初夏的蟲子吱吱而叫,不知何人行走後留下了淺淺土路,野草蔓長過來,一只抱著栗子的松鼠停在了一顆高大的松樹上,好奇地看了一眼來人以後,又飛快地竄入到更深處,驚動了某根枝丫,兩三只灰鳥振翅驚飛。

生機自然平靜的森林裏,一道好似雀鳥嘰喳的聲音鍥而不舍地擾亂安寧,“呐呐,你是從哪裏來的?”

一個還沒有長開的小女孩不停地圍繞著身側的男子打轉,她穿著一身短袖的粗布衣,麻線織就的長褲有些襤褸,長長的頭發有些打結,周身灰撲撲的,像是在森林裏野慣了的野孩子,但她的雙眼很明澈,像是清涼的溪水,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她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只是不停地向著陌生的那人問詢道:“你叫什麽名字?是路過這裏嗎?你想要去到哪裏?”

“如果迷了路我可以幫忙帶路哦,”她背負著雙手,一張稚嫩的小臉帶著笑意仰起,“我家就是在森林那邊的村落裏,如果你趕路趕累了,可以去那邊歇歇腳,田邊伯伯一定會非常熱情地招待你的!”

被她糾纏著的是一位穿著白衣的男人,他的身形很高、清瘦,森林裏的風吹拂過他的衣衫,他黑色的簡單束成的發也隨之飛揚,像是可以隨風而去一般,整個人顯得有些過於淡薄了,他側過頭來,瞥了一眼,一雙眼睛深邃黝黑,像是不可見光的幽壑,這一瞬間,之前所有的單薄的印象就被沖刷得幹幹凈凈,小女孩像被魘住了一般,身體僵直在原地。

她不能看到更多,因為那人的面上是帶著一張白色的狐狸一樣的面具,紅色的彩繪,眼角往上細挑,面具將他的所有的神情遮住,他衣袖裏露出的雙手十指修長,膚色蒼白如雪,甚至白的有些病態了,小女孩甚至感覺他已經看穿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打算,但緊接著,這陌生人就收回了自己的注目,他繼續往前走去,長袖拂落,帶著一種冷然沉靜的意味。

小女孩躊躇了一刹,但緊接著她又立刻拔腿追趕了上去:“等等!請等一下!”

她幾步小跑過來,伸開雙手,用自己的身體攔住了這奇怪男子前行的道路,因為跑得急了,她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些喘:“你是妖怪嗎?很厲害的妖怪?”

男人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言。小女孩有一種感覺,這個人並不想回答她,因為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過!

小女孩咬了咬牙:“如果你是很厲害的大妖怪的話,可不可以請你來幫幫我們的村子,村子裏最近有一半的人失蹤了,大家沒辦法阻止,這樣下去我們村裏所有人都會消失不見的!”

村裏的人去過附近的鎮子裏請過僧侶,花費了一筆錢財後卻根本沒有用,那些和尚推三阻四地不願意過來,大家也奈何他們不了,他們只是一個孤僻窮困的村落而已,也尋不到更高貴的大人們的幫助。作為村中一員的小女孩也想要幫幫大家,所以在今天看到這個奇怪的男人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想要試一試。人類指望不上,她就只能去找尋妖怪。

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讓開。”男人微微皺眉道。他正是即將要去舉行最後轉世儀式的“安倍晴明”,也是將自己的魂魄完全剝離開來的計秋,他順著京都城外的河流一直往下行走,是準備穿行過人界與冥界的分界線,進入死者才可以進去的陰間。人世間有過流言,有人夜晚歸家之時誤入過地獄,那是三途川和人間的河流有了某種意義上的重疊,這種時常出現過的現象,被陰陽師們利用起來,也就成了一種與冥界溝通的術式,更厲害一些的,像是計秋,就可以主動追尋,以此到達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