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時間就這樣不曾驚動任何人地從各自的身邊輕輕離去。和這一邊由計秋帶領著的除妖師隊伍不一樣, 他之前的所在的世界裏,將那找到的一人一貓送到了森川家的夜鬥,以為自己即將又完結了一單“信徒”的委托,正樂呵呵地把玩著新到手的五元硬幣, 計劃著要到哪個地方去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肚皮。雖然最近他需要搬到森川家去“保護”森川咲子, 但是他也看得出來, 那個叫做夏目貴志的小家夥的危險性簡直比起他懷裏的貓還小……

瞳孔驟然睜大, 夜鬥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後傾倒,一道鋒芒擊斷了他的幾根劉海,“噗”的一聲, 像是切豆腐一樣, 從他的眼前閃過, 洞穿了另一邊的一面招牌。

冷汗一下子就從夜鬥的額頭上沁出, 他來不及轉過頭去, 看看到底是誰對他發起了這樣淩厲的一擊, 更多的攻勢就朝著他的弱點之處襲來, 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將這些攻擊險之又險地躲過, 但夜鬥常年穿著的那一件黑色的運動服卻很快就遭了秧,被撕裂成了洞洞和布條裝。夜鬥一個咕嚕滾到了道邊的一顆杉樹下, 可下一刻, 那鋒芒也隨之加大, 黑色的劍氣呈半月弧狀, 它劈斬在了杉樹的樹幹上, “哐當”, 受此一擊,這庇護的樹木就此倒了下去,光滑的年輪面後, 是夜鬥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的可憐身影。

到了這個時候,這暗中的襲擊者也終於顯露出“他”神秘的身形。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人”。說“他”奇怪並不是說外貌上的特異,而是“他”的裝束。現代的人講究西式化,工作中穿著西裝,生活中,也常著短衫T恤之類的服飾,就算是在講究復古的一些場合,他們也是穿著正式的和服,非常的端莊嚴肅,但這位的裝束更像是古代的獵衣,“他”穿著淺紫色繡紋的水幹裝束,袖口大而寬,有大片的深色的雲紋遍布其上,將雙手牢牢地遮掩其中,“他”的腰部被金色的腰帶圍住,一根圍系的繩子打出了一個蝴蝶的結,下身是裙一樣的袴,一雙黑色的靴子顯露出尖部。

但更重要的是“他”頭上戴著的帷帽,鬥笠一樣的寬檐帽下垂下一圈黑紗一樣的面罩,薄而透的罩紗長到頸部,一根紅色的綢帶一樣的繩子打著結從“他”的面紗的一側垂下,長長的,像是蘊含著某種寓意一樣裝飾其中,這種多為古代女子出行的裝扮將“他”完整的臉深深潛藏在裏面,夜鬥可以感受到的,只有那紗帽下看著他的冷冷的眼,還有“他”從寬袖中伸展出來的羽翼一樣的肢體,和那應該是“手”的肢體上層層疊疊的閃著寒芒的漆黑的翎羽。

就像是無數把吹毛斷發的刀器組合在了一起,成就了現今這把令人膽寒的兇器。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此人的後面緩緩地飄蕩了出來,蒼白的裱紙一樣的燈籠上是一顆大大的獨目,在見到夜鬥看向它的方向的時候,這可惡的燈籠的妖怪就已經飛快地告起狀來:“就是他!我在那棟建築物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人把那人和那貓帶走……”

“原來我在警察局外感覺有人窺探我,”夜鬥笑了起來,也不以現在的頹勢為意:“那個偷看我們的人就是你啊!你就是夏目和招財貓一起放出來的‘晴明’封印的妖怪?”

燈籠火圍繞在身軀周圍的幽火顫動了一下,它狀似不解一般轉動了下身體,大眼珠裏也浮現出疑惑來:“誒,你在說什麽?什麽‘晴明’?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那兩個小家夥怎麽可能見了一面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呢?”燈籠火十分篤定道:“一定是他們騙了你,我只是一只很久以前在森林裏縱火的壞蛋妖怪,因為燒死的人太多了,結果被一位路過的僧侶給封印住了,可惡,那混蛋和尚,等我再找到他的墳墓,我就要將他的骨灰都挖出來再燒上一遍……”

夜鬥挖了挖自己的耳蝸,一副“你編,你繼續編”的姿態安靜地聽著。“好了!”前方那靜立著的神秘人高喝一聲,止住了燈籠火拙劣的搪塞,“他”的聲音低沉卻清脆,並非男聲,而是女聲,像是很久沒有說話,她的音質中尚還帶著一絲冷硬的喑啞:“那少年和貓,你把他們帶到哪裏去了?”

“呵呵,”夜鬥卻不答,只是冷笑道:“先是想要殺死我,現在卻想要讓我給你們消息,都說姑獲鳥是一種會偷別人孩子的妖怪,現在看來,果然是相當的……不要臉呢!”

“啊,”一片沉靜之中,那燈籠火率先驚呼起來:“姑獲鳥大人,這家夥居然猜出了你的真身!”

姑獲鳥像是生氣了,也像是沒有,帷帽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在這一千年的遊歷和沉寂的時光中,她也終於學會了對待這個世界冷漠。昔日的親人和村莊都在時光的流逝中逐漸失去,她也好似讀懂了記憶裏那人的仿佛浸透了骨髓的寂寞,她開始變得和那人一樣,冷言、少語,用一種隔絕了世間的姿態,來應對長生所帶來的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