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得不說, 谷彥林此人著實有些手段,竟然能在不知不覺中,偷偷留下這麽多足以令他父親, 令整個谷家萬劫不復的東西。

翌日,甲辰奉紀宣靈之命,在當初發現他和呂思雍二人私情的別院裏, 拿到了余下的所有證據。

賬冊,花名冊,一應俱全。

無論谷彥林是出於何種原因選擇了“大義滅親”這條路, 總歸紀宣靈想要的,如今都已經得到了。

查看這些證據時, 紀宣靈還發現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事情——谷文翰竟與當年的南淮王蕭欽有不淺的聯系。但細想一下,這件事又好像沒那麽的出乎意料。

他想到了在大理寺牢裏死去的姚三,此人或許從頭到尾就是谷文翰的人。

谷彥林交給他們的,是二人往來的書信。紀宣靈細細看下來, 發現他們一早便達成了裏應外合的約定。

而越往下看,紀宣靈心情就越是沉重。

由南淮王蕭欽這條線追尋下去, 雲家幾近滅門的慘案,只怕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怎麽了?有何不妥?”見他神情復雜,雲幼清問了一句。

紀宣靈擡頭沖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將信件都收了起來, “沒什麽, 這些已足夠將谷文翰定罪了。”

雲幼清不疑有他,微微頷首,“屆時我不在場,你自己小心些。”

既然一早決定好了要徹底放權,這種有助於立威的事情, 他還是不參與為好。

何況小崽子現在月份漸大,天也愈發熱了,就算默認了紀宣靈將來把二人關系公諸於眾的打算,他也不想這樣猝不及防的在人前暴露。

“皇叔這是在擔心我被他們欺負嗎?”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紀宣靈就又不正經起來了。

雲幼清睨他一眼,沒有回話。

最會欺負人的,不就是他嗎。

“林院判今日來請平安脈,這會兒想必快到了,陛下自個兒慢慢看吧。”說著,起身飄然離去。

紀宣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臉上笑意漸漸淡去,然後對著滿桌的證據嘆起了氣。

他該怎麽同皇叔說才好?

有意思的是,沒等他問罪,谷文翰便又舊事重提,將戶部的張尚書拎了出來。

此事遲遲不解決,便猶如有把刀一直架在他脖子上,隨時會有性命之憂。與其幹坐,不如找只替罪羊,將這件事徹底掩蓋。

只是,他的算盤注定是要落空了。

谷文翰那日宴席之上拿出來的證據說明不了什麽,但他覺得並不重要。這日早朝之上,他聯合陳锳給紀宣靈施壓,意圖給張越之定罪,讓這件事板上釘釘,再掀不起波瀾。

“事實就擺在眼前,陛下還在猶豫什麽?”

“說到事實……”紀宣靈冷笑一聲,將一本賬冊和一本花名冊準確無誤地扔到了他腳邊,“榮國公不妨先解釋解釋,這是怎麽一回事?”

谷文翰和陳锳對視一眼,慢慢蹲下身去將兩本冊子撿了起來。

將冊子拿到手裏的那一刻,他神色陡然變化,驚懼之下,只覺後背一陣陣發涼。

紀宣靈眼見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頓覺心情舒暢,“眼熟嗎?榮國公還需不需要再翻開看看?這些可都是你知法犯法,豢養私兵的事實和證據。”

他想了想,又道:“對了,你方才還在這裏誣告張尚書,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

打不打開看已經不重要了,這裏面寫了什麽谷文翰再清楚不過。他不知道這些東西為何會到陛下的手中去,但他知道,此刻決不能認罪。

他跪倒在地,像當日在各地藩王的踐行宴上為自己爭辯的張越之一樣,不死心地辯解道:“陛下明鑒,這定是有人造假,蓄意謀害微臣。”

峰回路轉的張越之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時機,當即諷刺道:“榮國公方才彈劾下官之時,怎麽不見你說是有人造假?”

谷文翰確信自己手上的東西查不出破綻,“臣給的證據確實不假。”

“這麽說,國公是覺得朕給的證據是假的嘍?”紀宣靈語氣上揚,“哦”的一下。

樂正均適時幫腔,無差別攻擊道:“若是辨不清真假,大可一起收押大理寺然後慢慢查,到時候誰真誰假,自有分曉。”

谷文翰回頭看他一眼,氣急敗壞,“樂正均,你——”

“榮國公不必著急。”紀宣靈打斷他,“如果覺得這些還不夠,朕這裏還有別的東西。”

他這次沒有再將證據直接甩到對方腳邊,而是慢悠悠將信封的正面轉到前面,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得見。

“這上面明明白白蓋著你谷文翰的印鑒,而與你通信之人,卻是十二年前的反賊蕭欽,這又作何解釋?”

一下子牽扯到了十二年前的舊事,底下資歷略深些,曾親眼見證過此事的人,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當年提出讓陳锳去馳援信州的人就是谷文翰,若說他與蕭欽有所勾結,那他提出諫言的目的,就有些發人深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