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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百鳴:“沈小姐,又見面了。”

沈青禾虛弱地說:“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還有必要再浪費時間嗎?”

“昨天見面以後,我去了档案室,坐了一整夜。最後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所以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抱歉,你的問題,我想我沒有答案。”

“但是這個,你一定有。”鐘百鳴起身將舊報紙和照片放到青禾面前,“不知道我應該稱呼你,米亞咖啡的白小姐?跑單幫的沈小姐?還是……曾經滬上名商的千金,蔚青未蔚小姐呢?”

沈青禾一怔,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档案裏有一張學生合影,是她初中時的畢業照。

“昨天在咖啡館見到你以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來警局負責的第一樁案子,是尚榮生綁架案。而你曾經提到過,你和尚榮生的女兒是聖瑪利亞女中同學。所以我查了那一年的學生名冊。最後找到了你,蔚青未。”

“對,十多年前我叫蔚青未。這不是什麽秘密。”

“為什麽要改名?”

“既然你對我這麽好奇,那應該也查到當年關於蔚家滅門慘案的新聞了。我父母死在日本人的槍口下,剩我一個人僥幸活下來,改名字,當然是為了活下去。”

“你父母因為抗日而遇害,我很同情,也很敬佩。不過在我看來你改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你父母通共。而你在蔚家出事後不久,就從上海消失了。其實你是去了蘇聯。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你加入了共黨。”鐘百鳴將另一張發黃的舊照片放到沈青禾面前,“這是你在蘇聯學習野戰特訓醫務時的照片。照片上這個叫陳婷的女人,就是你。”

沈青禾看著照片上的自己,沉默了。

“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蔚家滅門那年,你只有十三歲,根本不可能逃脫日本人的追捕。你能活下來,真的只是因為改了一個名字嗎?”

一直平靜的沈青禾,似乎被什麽觸動了。鐘百鳴更加胸有成竹。

“我查了民國二十六年的重大刑事案件,其中一件,一名二十多歲的男性青年被指控在法租界槍殺三名日本官員,一共三顆子彈,顆顆直擊要害。你能活下來,就是因為那個人救了你,甚至說是他把你從死神那兒拉了回來。案發後,工部局警務處有一名年輕警察消失了,而且他的所有档案都被抹掉了。我又查了你在蘇聯受訓期間,莫斯科東方大學軍事學院的學員档案,和那名警察年齡、特征相仿的男人不在少數。我想做個大膽的猜測……那個救了你,並且在蘇聯帶你加入共黨的人,就是夏繼成,對不對?”

值班室裏沒有開燈,也沒有任何光線。顧耀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裏,呆若木雞。

片刻的沉默之後,沈青禾微微一笑:“我和夏處長是三年前在上海認識的。他是齊副局長介紹給我的生意夥伴。僅此而已。”

齊升平隱隱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顧耀東望著沈青禾,陷入了無以復加的震撼中,久久無法平靜。

警車送顧耀東到了福安弄弄口,他假裝沒看見弄口多了幾名便衣假扮的補鞋匠和菜販,道了聲謝,便朝弄堂裏走去。他其實也猜到了,鐘百鳴之所以放自己出來,是想利用自己套出夏繼成,這反倒有利於他們實施營救計劃。既然弄口有眼線,那就好好利用眼線演這出戲。

一進家門,歡聲笑語就撲面而來。多多戴著不知誰的警帽橫沖直撞,撞翻了放在屋子中間的一只行李箱。

顧悅西頂著發卷咚咚咚跑下來:“臭小子,一分鐘都安靜不了!”

顧耀東:“爸,家裏來客人了?”

顧邦才正要張口,耀東母親一邊跟什麽人說著話,一邊從灶披間走了出來:“灶披間就是這裏了,家裏隨時燒得有熱水,要喝水或者洗臉就自己來倒好了,不要拿自己當外人。”跟著她從灶披間出來的人是趙志勇。

顧耀東愣住了。

耀東母親見他回來,趕緊熱情地拉著趙志勇的胳膊說道:“看看,誰要搬來我們家!”

顧耀東更詫異了:“你要搬來我家?”

“本來是想等你回來,跟你商量的。我……”

耀東母親:“行了行了,我來講吧。趙警官的媽媽不是在老家養病嘛,看病吃藥需要用錢,他只好把原來租的房子退掉,省下來的錢寄回去看病。但是一時又租不到更便宜的房子,所以來暫住幾天。”

顧悅西:“趙警官真是個孝子啊。”

耀東母親:“所以我說,這種事不用商量耀東也會同意的。”

趙志勇趕緊說道:“該交的租金我都會交的。”

顧邦才:“交什麽租金?我們怎麽可能收你的租金?安安心心住著,這點事情我們顧家還是幫得上忙的。”

一家人七嘴八舌,熱情而熱鬧。顧耀東看著趙志勇,趙志勇無地自容地躲開了他的目光。顧耀東便明白了,這又是鐘百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