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人循著西側而去。

蘇淮看著蘇妙與之前判若兩人的舉止做派,重重嘆了口氣,真的是愁死了他的一顆少男心。

憂愁是會傳染的,就像打噴嚏會傳染一樣。

蘇妙想著蘇淮剛剛那副不聽不聽,唐僧念經的模樣,也跟著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倒黴孩子分明是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但這是以後的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蘇妙覺得肩膀上的擔子越發重了。所以她一個妙齡少女,為什麽要背負這些……

書中,蘇淮欲殺李暮煙未果,當然不會抱著原女配的骨灰就這麽離開。臨走之前,他在趙府的後院丟了一個火把,火苗子遇上桐油,瞬成燎原之勢。待下人們將火撲滅之時,趙府已然燒塌了半邊院子。

蘇家死了女兒,本也悲慘,懷遠侯並不想深究。不料有心之人打著替他喊冤的名義告到禦前,義正言辭地將蘇淮今時與往日的劣跡一一列舉。

大臣們皆稱此人胸懷天下,大義滅親,實乃朝中楷模。

最後的結果便是聖旨一下,蘇淮以下犯上,縱火傷人,無視規矩綱紀,被罰守皇陵三年,不得歸京。

沈婉剛痛失女兒,如今兒子又被貶去守皇陵,接連打擊,一夜生了老態。蘇策更是對帝王寒了心,對天齊寒了心,自請辭官,攜著夫人,不知所蹤。

蘇妙的二叔蘇仁因此事連晉三級,占了蘇家整個院子。

想到這裏,蘇妙暗戳戳地瞥了蘇淮一眼,既然禍水皆出自原女配之死,小屁孩,如今我安然無恙,你也別瞎鬧!

蘇妙跟著蘇淮踏進一個大院裏,剛到外門,就聽到裏面隱隱有笑聲傳來。

先是一道清緩的女聲,“聽說蘇妙今日是一個人回府呢?”

一道略微尖利的女聲接著響起,“那蘇妙囂張跋扈,長得又醜。分明是上趕著嫁進了趙家,如今得了世子的嫌棄,這才會歸寧之日一個人回府!真是活該!”

蘇青雨說完就嘻嘻笑起來,仿佛說了一個天大的笑料!

堂上的人也跟著哄笑不停,蘇妙素日自視過高,沒少仗勢欺人,他們敢怒不敢言。如今女霸王在趙家這般慘,怎麽不好笑?

蘇妙摸了摸自己臉,她長這麽大只被誇過漂亮,從未被人說醜過。她踮了踮腳,探頭想去看說她的女子。

尚未等她瞥到全臉。

嘩地一聲,一盞熱茶斜斜地潑向笑得最開心的蘇青雨。杯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後摔到地上。茶水沿著她的脖頸傾瀉而下,白色的衣領上滿是茶漬,暈染出黃色的印記,甚至還搭著幾片茶葉,好不狼狽!

她糊著一嘴血,指著門口的罪魁禍首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淮順手奪過旁邊丫鬟手中的托盤,氣焰囂張,“說啊,你接著說啊!”

堂內鴉雀無聲,只有女子捂著嘴痛苦的哀嚎聲。

廖秋雲反應過來,騰地站了起來,如同護崽的老母雞將蘇青雨拉到身側,發出厲聲尖叫,“蘇淮,你幹什麽?”

蘇妙目瞪口呆,看著蘇淮手中的托盤,微微向旁邊挪了幾步,小霸王這麽說出手就出手的嗎?

手中的托盤晃晃悠悠,蘇淮嘲諷一笑,對著滿嘴血的蘇青雨道,“你這個醜女人,瘦得跟個猴子精似的,也敢說我阿姐醜?”

一句不夠,還補上一句,“像我阿姐這樣天生麗質的,上了妝禍國殃民,不上妝傾國傾城。你這張臉,就算把脂粉全塗臉上,也是傷眼睛。還是實際一點吧!就不要拿府裏的銀子去糟蹋了!”

接著再來一句,“我要是長成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出門!”

心快要被紮穿了,蘇青雨哪能受得了這般委屈,扭過頭吐出一口血,隱約還有一顆牙齒,含糊不清地大哭。

老夫人連聲喊著“孽障,孽障!”氣得捶胸頓足。

廖秋雲摟著蘇青雨,見女兒被磕掉了一顆門牙,心都跟著揪著疼。也顧不得維持她那二房主母的端莊了,怒聲大罵,“蘇淮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嗬,讓他滾出去?

蘇淮大喇喇地坐在門口附近的太師椅上,揚了揚手中的托盤,“這院子可是我爹買下來的,我想呆哪兒就呆哪!”

廖秋雲頓時失了言語,顫著手,哀婉地看向上首。

蘇家整個院子確實是蘇策買下來的。當年蘇策仗著一身武藝,只身一人來京城闖蕩。後來做了將軍,光宗耀祖,便將鄉下的老母親和弟弟接了過來,安置在這大宅子裏。

只是人心素來是長偏的,大兒子再功名如山,也不如二兒子舌燦蓮花,知冷知熱!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拐杖不停地磕著地面。瞥到站在一邊的蘇妙,也知曉了來意,稍稍冷靜了下來。故意提醒蘇淮道,“你今日特意過來鬧事的?”

蘇淮咧嘴一笑,“我阿姐歸寧,我娘讓我們倆過來給你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