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雕欄畫棟, 窗欞精巧。

長長的廊上, 五步一個籠子,十步又是一個籠子,鸚鵡畫眉黃鸝等顏色鮮艷的鳥兒們, 你言我語, 嘰嘰喳喳, 聲音清脆, 很是熱鬧。

也有不那麽清脆悅耳的, 比如, 最中間的一只全身漆黑,嘴裏“哇哇”的烏鴉,以及它旁邊“咕咕”個不停的一只醜斑鳩。

三三兩兩的籠子, 遍布在長廊上。此起彼伏, 交織成大雜燴曲。

屋內,紫檀木的美人榻上,斜斜倚著的卻是一名公子。

唇紅齒白,五官俊郎,一身紫金色的華麗衣衫,正是周家的公子周南竹。

此刻他雙眼微閉,似在小憩。

穿過重重走廊, 有黃衣丫鬟端著托盤,緩步而來。

剛走至拐角處,籠子裏最邊上的一只畫眉卻突然蹦了起來,上竄下跳, “啾啾谷谷”地叫開了來。

黃衣丫鬟笑著戳了戳籠子,“就你眼尖。”

接著用手指揪了一點面點,透過小籠子的間隙,將食指伸了進去。

小畫眉左看看,右看看,扒拉了一下自己華麗鮮艷的羽毛,打扮好了,這才小嘴一啄,將那一丟丟面點叼了去。

吧唧吧唧地吃了個幹凈。

“啾啾——”

叫聲突然尖銳起來,黃衣丫鬟正奇怪,手上一空,托盤冷不丁地被奪走。

面前站著三個女子,旁邊是兩個粉衣的丫鬟,最前頭的女子一身淺紫色衣裙,服飾釵環也比另外兩人要精致些。

左邊的丫鬟將托盤端在手裏,陰陽怪氣地道,“你可真是有心計,整天變著法子的在公子面前露臉。”

“我沒有……我——”

“你什麽你?還敢頂嘴。”右邊的丫鬟兇狠地打斷,接著極其不屑地道,“不過是公子從街上撿回來的乞丐,公子心善,沒想到有些人厚著臉皮賴在這裏不走,還動了旁的心思!”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麽德行,也敢搶了雲香姐姐的差事兒。”

雲香的臉色霎時冷厲起來,“托盤給我!”

左邊的丫鬟知曉說錯了話,頓時沒敢言語,忙將手裏的托盤遞了過去,繼而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流螢假裝沒看見,不,她是真的沒看見。

她詫異地看著那籠子裏的畫眉鳥此時也不叫了,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突然沖著雲香吐了一下口水。

她揉了揉眼睛,那尖尖的鳥嘴上下合動了兩下,又是一口。

嘿~

雲香走了,右邊的丫鬟一回頭就瞥見了一張淺笑的小臉,頓時無名火起,“府裏這麽忙,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麽?”

忙嗎?

流螢無奈地“哦”了一聲,接著道,“那我去廚房幫忙了。”

兩丫鬟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死丫頭悶葫蘆一個,說不還嘴,罵不還口,冷嘲熱諷全當聽不見,只覺得拳頭盡數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她們還有什麽法子!

……

雲香端了這盤面點如往常一般進了屋內。

榻上公子面如冠玉,風流瀟灑,與往日的輕挑笑意不同,嘴角的笑意清清淺淺,像是從骨子裏露出來的愉悅,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明朗。然而與之相矛盾的是,他衣襟微敞,往下依稀可見,勾人的緊。

從未見過公子這樣,這般放浪,雲香看得有些癡了,將糕點放在了地上,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

俯身。

酥手芊芊,情不自禁地向著男子白皙的臉探去。

面前掠下了一片陰影,也嗅到了熟悉的面點的香氣,男子烏黑的睫羽輕輕顫了顫,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蔓延。

哼,臭丫頭就是嘴硬,這不……

柔夷的小手貼上面頰的那一刻,周南竹舒服地眯了眯眼,而後順勢睜開。

??!

瞳孔驟然睜大,下意識地一把扣住女子的手腕往後一折,“怎麽是你?”

空氣裏頓時充斥著腕骨的哢嚓聲,還有雲香的痛呼聲,以及周南竹惱羞成怒的聲音。

雲香托著手,疼得豆大的淚珠子啪啪地掉,聲音顫抖,“公子,不是我是誰呀?”

但當她擡頭看清男子的眼神之時,卻是登時嚇退了一步。

男子眼裏滿是憤怒,半點不復往日的玩世不恭。

周南竹懊惱地用袖子狠狠地擦了好幾下自己的臉,接著將女子的手腕甩開。

迅速攏好自己的衣袍,捂得嚴嚴實實的。

眼裏的戾氣稍稍散了幾分,眯著眸子危險地道,“你方才想做什麽?”

雲香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斷斷續續地道,“……我……我……”卻是半晌找不到只言片語。

“沒有下一次了。”

雲香心上一松,便看見面前的男子順勢端起了地上的小盤子,問道,“流螢呢?”

“流螢她讓我把這端來!”聲音嬌柔,淒慘惹人疼。其實她更想直接說是自己做的,但是那死丫頭這一手捏面點的本事兒,不是她能隨意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