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2/4頁)

要怎麽說?

從哪裏說起?

難道開口就是一句:你的後媽不是你媽,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七年前,老徐被診斷出腸癌後,孫映嵐曾經來找過徐晚星。

那時候的徐晚星窮途末路,一心賺錢,旁的什麽也顧不了。可她年紀輕輕,能去哪裏賺錢?

張姨提出把她介紹給顧先生時,在等待的那段時間裏,她曾經做過不少嘗試。

她找過報社,想把老徐的情況告訴記者,如果可以,她希望有好心人士能幫幫他們。即便這是下下策,她和老徐也都是自尊心很強的那一類人,可迫在眉睫的救命錢令她孤注一擲,臉面沒有老徐的命要緊。

記者帶著錄音筆和筆記本去了醫院,攝影師在旁邊拍照,不住地提醒她:“哭出來,要動情一點,眼睛裏要表現出絕望的情緒。”

幾張照片後,攝影師搖頭,小聲對記者說:“許姐,他衣服沒穿對。”

姓許的記者多看了兩眼,也點頭,把徐晚星拉到一旁說:“家裏有沒有舊一點的衣服?讓你爸爸換一下,這件不行。”

徐晚星回頭,看著老徐身上雖然陳舊但整潔又得體的襯衫,沒有作聲。

記者把相機調到之前的照片,遞給她看,“像這樣的才行。”

照片裏的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像街頭乞討的人,眼裏都是麻木。

因為貧窮,所以要凸顯給觀眾的就只能是貧窮,不可以精神,不可以窮而有尊嚴。

忽略衣服這一點,記者打開錄音筆開始提問,問題是按照筆記本上一早擬好的來問的,她問得異常公式化,連表情都是職業的微笑。

“你是多大的時候被你父親撿回家的?”

“小時候父親對你好嗎?”

“有沒有打過你?”

徐晚星照實回答,說自己調皮搗蛋時,偶爾會被罰跪搓衣板。

記者的表情從這時候開始有所變化,目光有些微妙,“跪搓衣板?這是體罰啊!”

起初的問題還很正常,問著問著就變了味。

“我想了解一下,因為你和你父親之間並無血緣關系,你認為是什麽原因讓他選擇帶你回家並撫養你成人呢?因為據我了解,他只是個擺攤的手藝人,生活條件比較拮據,自己一個人過日子都已經很難了,再加一個你,日子恐怕捉襟見肘。”

再後來,她語氣裏濃濃的暗示已經不言而喻。

她委婉詢問徐晚星,與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男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上是否有不便。

那一刻,徐晚星勃然大怒。她把記者轟了出去,一把關上了門。

再後來,孫映嵐與報社的朋友小聚時,聽說了這麽一件事。朋友是做記者的,曾經做過一篇人物訪談,專訪從北京回到蓉城的地質專家喬慕成,也在那時候她們才成為朋友。

咖啡館裏,記者朋友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說了這件事,末了還問:“哎,那父女倆也住清花巷呢。”

久久沒看見孫映嵐有反應,她揮揮手,“怎麽了,映嵐?”

孫映嵐笑笑,說沒事。當晚就在巷子口等到了徐晚星。

看見她的那一刻,徐晚星還有些局促,不安地叫了聲阿姨。孫映嵐微笑著說,“和我喝杯咖啡吧。”

她選擇用成年人的方式對待徐晚星,而非溫情脈脈的長輩對晚輩。

她把銀行卡遞給徐晚星,說這是她的一點心意時,徐晚星瞪大了眼睛,當即問道:“喬野也知道了嗎?”

“小野不知道。”孫映嵐安撫她,“現在高考在即,你不該分心,小野也不能分心。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徐晚星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所以這是闊太太拿錢封口,讓自己遠離她兒子的戲碼嗎?

她不肯接受,孫映嵐卻有無限耐心。

說到最後,妝容得體的女人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抹苦笑,“你和他還真是一樣固執。”

徐晚星一頓,擡頭狐疑地問:“誰?”

“你父親。”

徐晚星說:“我是老徐養大的,當然和他一樣。”

可孫映嵐卻搖搖頭,語出驚人,“我說的,是你的親生父親。”

孫映嵐是地地道道的蓉城人,在蓉城出生,也在蓉城長大。

她家境不錯,面容姣好,加之兒時學舞,身段更是玲瓏有致,可以說是同齡人裏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女。

她的舞蹈老師教她八年,見證她從小姑娘成長到妙齡少女,也對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很難去詮釋那到底是真愛還是一念之差,總而言之,那個充滿魅力的成年男子從她敬慕的師長成為了一個成熟體貼、會關注她內心世界一草一木的異性男人。

少女情懷與叛逆的青春期一起來到,身邊的同齡男生似乎都蠢笨不堪,唯獨老師明白她的喜怒哀樂,從不認為那是幼稚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