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頭(第2/2頁)

她不喜歡他。

從來都不喜歡,所以無論他做了什麽,落在她的眼裏,都是別有目的心思不純的。

他嚴褚生來就是漠北的王,大權在握,行軍打仗,無所不能,哪怕是後來遇見了鹿元歡,他冷眼看著自己沉淪迷陷,都沒覺著自己會是慘輸的那個。

天邊泛白的時候,他輕嗤一聲,想,那就這樣吧。

也別彼此折騰了。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

所以那日回建章宮之後,嚴褚親自燒了立她為婕妤的聖旨,元盛知他心意,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聽人提起過那邊的消息。

嚴褚手中最後一子落下,勝負已分,他掀了掀眼皮,散漫地將白字一顆顆丟進棋盒裏,清脆的落子聲裏,他開口問:“你認為,皇後該出自何家?”

羅笙有些意外地挑眉,沉吟片刻後開口:“陳家與蘇家。”

這兩大世家盤根錯節,皆是蒸蒸日上之態,其中太後的母族蘇家更有從龍之功,一時之間聲望無二,若是再出個皇後,只怕皇帝會不太樂意。

外戚專權,帝王大忌。

權衡之下,低調許多的陳家將會成為不錯的選擇。

只是太後那,怕是也不大樂意。

小巧的白子躺在掌心,投下一小片涼意,嚴褚眸光微沉,又問:“你認為,朕立哪家的好?”

羅笙撫掌淺笑,聲音清淺,“皇上認為哪家的姑娘好,皇後就該出在哪家。”

嚴褚早料到他會如此回答,倒也並不覺得意外,才要說出心中決定,就見元盛走了進來,踟躕著欲言又止,似有什麽難言之隱無法開口般,他淡淡地瞥過去,略有些不耐地開口:“有事便直說。”

元盛於是垂眸,道:“皇上,九公主出事了。”

嚴褚瞳孔一縮,眉頭下意識皺成了“川”字,他將那幾個字眼來回重復理解幾遍,緩緩從桌案前起身,身子如山嶽般高大凜然,這殿中寂靜片刻,終還是有清冽的男聲響起,“出了何事?”

元盛見這位如此反應,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就將清茶的說辭一五一十重復了一遍,當說到九公主被蘇四姑娘推倒,撞了柱子時,他甚至都不敢再接著說下去。

說好的恩斷情絕,對那頭再不管不問了呢?

這才過去幾天啊。

元盛默默地為這撞上槍口的蘇四姑娘點了根蠟。

羅笙聽完了事情始末,再一想到宮裏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眉頭不可避免地皺了起來,他手指微動,卻還能控制著自個知情識趣地起身,作揖告退。

直到出了建章宮,秋日的暖陽撒在衣裳袖袍上,羅笙想想自己一大把年紀,還藏著這般見不得人的心思,不由得搖頭笑了笑,但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隨帝,想到了大和。

若是漠北沒有攻進大和的皇城,若是隨帝是個勤政愛民的君主,現在的他,也該坐上了首輔的位置,鹿元歡也早已經嫁進了羅府。

他的年齡大了她許多,她嫁過來又是續弦,必定招致許多閑言碎語,但他不會委屈了她,後宅清凈,夫妻和睦,平日必定也是百般縱著寵著的。

可木已成舟,她此刻在宮裏艱難求生,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連個公道也不能為她求得,生怕被年輕的帝王看出了心思,再給她難堪與羞辱。

羅笙一走,嚴褚的臉色立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二話不說,擡腳行至殿門口,被迎面的風一吹,立刻就想起了那日他離開瓊玉樓時說的話。

自個打自個臉這種事,成武帝是沒臉做的。

他負手沉思片刻,冷著聲朝元盛吩咐:“將今日進瓊玉樓的都帶到建章宮來,朕要親自問問,太後究竟下的什麽令。”

這竟是連太後都惱上了。

元盛心裏唏噓,又聽嚴褚再次開口:“將鹿元歡擡過來,命太醫全部來建章宮診治。”

不看著人,他心裏到底不踏實。

他記著,她是最怕疼的一個人,就是被玫瑰尖的刺紮一下,也能吧嗒吧嗒直掉眼淚,此番受了這樣的委屈,還不定心裏慪成啥樣。

說來說去,總歸是他放不下。

就連替她出頭,都成了潛意識裏的一種習慣。

嚴褚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繡金邊的袖口祥雲拂過精致的小香爐,他將棋盤上最後一顆白子撿起,道:“去慈寧宮將太後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