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喜(第2/3頁)

眼淚掛在臉頰上,被風一吹,又疼又麻,再一抽泣,就連鼻尖也泛出了紅,她又是個最怕疼的,因而不久就憋住了從喉嚨裏溢出來的哽咽聲。

方才看那封信的時候,元歡的情緒尤為激動,現在哭也哭過了,她稍稍冷靜下來,在腦子裏將事情一件件理順。

徐州多雪,這幾日更是不間歇地下,往往夜裏才停了一陣,早上推門一看,雪又落滿了枯樹枝頭,只剩下幾竿翠竹挺立,寥寥幾簇葉片也被凍得蔫黃。

元歡和高忻也是出生在這樣風寒交加的天,他們的母親也出身士族,雖身份低了些,但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後來全家獲了罪,她原本也該隨著父母流放,誰知幾經輾轉,最後被送進了宮。

那個時候,她與高覆早已互表心意,後者小心翼翼地瞞著父母,動了高家在宮裏的人,叫她到了自己親妹妹身邊伺候。

他想得清楚,淺紫這個身份,是怎麽也進不了高家的門的,他會另娶高門貴族的正經小姐,唯一能做的,只是保她平安順遂,待她年滿出宮,再尋一好人家,以兄長的身份送她出嫁。

可真正上了心的人,便是日思夜想怎麽也無法真正放下。

也是這份深埋的心思,導致一切美好幻象崩壞,最終釀成了苦果。

初冬,圍場狩獵,高貴妃自然也跟著來了,隨帝對這個為他生兒育女又溫柔賢淑的貴妃十分溺寵,念著她時常想家想親人,就玩笑著吩咐,叫高忻有時間多去瞧瞧。

一瞧,就出了事。

兩個沖動而彼此牽掛的人,在熱鬧的圍場,發生了些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自那之後,高覆就改了主意,他想著既得到了淺紫的身子,擡進門做個妾也好,可這個主意才將萌芽,家中父母接連幾場大病,他只好匆匆將一門當戶對的貴女娶進了門。

妻子是個病秧子,初時還好些,後來嚴重許多,十日有九日都起不來床,莫說子嗣了,他連碰都不大敢碰她。

原以為和淺紫的風流韻事就這樣被時間掩埋,沒想到宮裏突然傳來消息,說是皇上被貴妃宮裏的一個宮女勾引了,那宮女還懷上了龍胎。

當時高忻眼皮子一跳,倒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他那素來最重規矩的妹妹,半夜悄悄出宮回府,俏臉冰寒,瞧他的眼神又是失望又是氣惱,最後還是從嬤嬤手裏抱起一個奶胖的男娃娃放到他的手裏。

她出宮時間有限,因而話說得很短,且還含糊,她只說宮裏的一切有她打點,淺紫身子耗損過度,已沒了氣,叫他好好撫養孩子,另也別忘了虛報下年齡。

左右,高府一向低調,主母病成這樣,同其他高門貴族更沒有什麽聯系,勉強也能瞞過去。

再後來,高覆明裏暗裏地打聽到了宮裏的消息,說是淺紫生下了九公主,皇上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賜了個芳菲殿了事。

彼時,高覆腦子一片懵,以為那九公主是妹妹抱來狸貓換太子的,除了愧疚之外,倒也沒什麽別的想法。

接下來的日子,他也曾偶爾傷感,後悔那夜的莽撞,後悔自己的優柔寡斷,讓淺紫白白送了命,漸漸的,這份傷感與愧疚就全數化為了另一種愛,轉移到了高忻的身上。

而元歡,就是那個被高貴妃留下來給高忻當幌子用的倒黴鬼。

可事實上,高忻是無辜的,夢裏,高貴妃對她也是不錯,好歹在那等情況下,保住了她的小命,做錯事情的,好像只有高覆和淺紫,可後者為了生下他們兄妹,甚至付出了性命的代價。

元歡睫毛微顫,蔥白的手指頭覆在冰冷的石桌上,因為用力,水晶一樣的指甲崩得泛出花瓣一樣的紅,內心頗不平靜。

所以……他們口中的公主,是前朝的公主。

而她之前,之所以如此排斥厭惡嚴褚,不是因為她想象中和話本一樣的愛恨情仇,而僅僅是因為這個前朝公主的身份。

無聲無息的,她被人攬了肩頭,嚴褚細細瞧了她的泛紅眼尾,眉心一皺,伸手撫過她白瓷一樣的肌膚,因為蘊了太多的溺寵情深,男人的聲音有些沙沙地啞,“歡歡,別哭。”

“只是在高家待幾天罷了,不想理的人便不理,莫委屈。”他眉目溫和下來,伸手將她小小的身子整個攬進懷裏,竟是無比的契合,“無論從前如何,日後,在我身邊,無人欺你。”

元歡揪著他衣袖細細地哭,低低地鬧,最後折騰累了,才癟著嘴擡眸看他,無比認真地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為何也瞞著我?”

這話是真冤枉,他若是早就知道,也不會受了四年的冷眼白待,照他的性子,又怎麽舍得她被人一口一個前朝余孽地背地裏暗罵?

嚴褚捏了捏小姑娘凍得有些紅的耳尖,眼神熾熱,像是能將人融化一般,“從前不知曉,前段時間才查出了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