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陸婆子把家裏曬好的海貨裝了一麻袋,“蛤蜊,魚幹,大小蝦幹等等。”

這是他們家趕海半個月曬出來的份量,加起來有一百來斤。另外還給他塞了兩個包袱。

“你爹和兩個哥哥在城西幫東家灌水。他們走的時候,也沒帶裏面的衣裳,我瞅著也該換換了。你順便帶給他們。”

陸時秋點頭。

陸時秋坐村裏的牛車,先到鎮上,再換別的牛車。連人帶貨只需六文錢。

早上天不亮就出發,到了縣城,天色已經擦黑。

縣城什麽東西都貴,陸時秋手頭也沒什麽錢,打算先去城西找親爹湊和一宿。

等他坐牛車到了城西,老遠就看到許多男人正扛著鋤頭往田梗上走。

陸時秋暗暗吐槽,這些地主不把短工當人看。這麽晚了才下工。天天幹這麽晚,還不把身子骨累壞了。

幹活的人太多,陸時秋站在地頭,不錯眼地瞪著人瞧,又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他爹。

陸老頭和兩個兒子走在一起,周圍都是他們村的人。

陸老頭被大兒子提醒,扭頭看到老三,臉上帶笑,“你咋來了?”

陸時秋側了側身,讓他們看麻袋,“我娘讓我進城賣海貨。還讓我給你們帶換洗衣裳。”

陸老頭點頭,讓他跟著一塊走。

陸老頭正跟村裏一個老頭嘮嗑。

老人說,“我聽福管事說,先緊著這片地灌,等整好了,就栽占城稻。”

陸老頭踢了踢腳下的鹽鹵,“沒想到這地還能種稻子。擱這幾十年了,咱們也不知道。真是白瞎了。”

“你老哥也別覺得可惜。前面那條大河就是顧家去年年底請長工現挖的。手頭沒錢,誰敢這麽幹。”

兩人說著話,一個矮個子,身材微胖的老頭走過。

大家夥齊齊跟他打招呼,“福管事。”

陸時秋回頭瞅了一眼,嗯,穿著粗布棉襖,臉上曬得黑紅,瞧著就是農民打扮。

陸時春小聲跟他解釋,“這就是福管事,城西這一大片地都是他在管。聽說有十萬多頃,大吧?”

陸時秋點頭說了大,心裏暗想,這麽大的地應該是大財主吧?

陸時秋看著那個老頭背著手,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時不時跟旁邊人打招呼。

陸時春小聲道,“你別看他管這麽大的地,人家一點架子都沒有。比我以前見過那些地主老財的狗奴才好多了。”

【宿主,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話明顯帶著調侃,但陸時秋沒生氣,反而虛心請教他,“他為啥對大夥那麽和氣?”

陸時秋曾經無數次被人看不起,他也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自己有一天有錢了,一定穿金戴銀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面前得瑟,閃瞎他們的狗眼。

【真正有本事的人哪個不是扮豬吃老虎。只有那些沒本事的人才會整天上躥下跳,被人三兩句話就激得找不著北。】

陸時秋總覺得四乙這話像是意有所指,他沒再搭理系統,擰著眉,跟在兩個哥哥身後。

到了住的地方,陸時秋整個人都驚呆了。

一間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一張四尺寬的木板床,能走動的空隙尚不足三尺。

“這地方咋這麽小?顧家就這麽摳搜?”

這床勉強睡兩個人,睡在邊上的人還得擔心會不會掉下來,但睡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就……

陸時春打開門,亮出門後的木板子,又從床底抽出一個條凳,“用這些板子擴一下,就能睡了。”

說著話,陸老頭擡了擡手,制止他們談話,“咱們先去打飯。”

說完,陸時秋從床底的包袱裏找出三個木盤子。上面好幾個坑,看樣子是往裏面放菜的。

陸時秋坐在床上,沒一會兒,陸老頭三人就回來了。

鹽儉縣這邊的主食是面食,多數是饅頭和煎餅。

他們每人碗裏是兩個饅頭,兩個煮熟的紅薯,鹹菜,白菘(大白菜)和蘿蔔燉肉。

“咱們去的晚了。好肉都被打走了。”陸老頭有些可惜,把自己的盤子遞給陸時秋,自己拿了個饅頭啃。

“這邊的夥食還挺好。”陸時秋都有些驚訝了,居然還有肉菜。

他可是聽他兩個哥哥說過那些地主老財恨不得只給喝他們清水。

陸時春坐下來,讓親爹跟他一起吃。

陸時春樂道,“你知道那片地是誰家的嗎?”

陸時秋搖頭,“誰家的?”

“縣令家的。”陸時春樂道,“前幾天,我還看到縣令家的老夫人來看過,聽人家說是她讓福管事讓咱們每餐加一頓肉的。那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善心人。”

說實話,大鍋飯做出來的菜不怎麽好吃,但誰讓這些菜有油水呢,陸時秋吃得津津有味。

“這邊長工只要肯出力,一天能掙到三十五文。”

“那你們呢?”

“咱們是短工,一天也能掙三十文。不過那也比其他家好。咱們每個月還有一百文的住房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