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瑟瑟的冷風不停吹打緊閉的門窗,發出嗚嗚地聲響,屋外高樹上的枯枝被狂風卷倒,咯吱一聲掉到地上。
陸時秋醒來的時候,額頭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他睜開眼,是房梁。
等他意識回籠,他一個鯉魚打挺自床上跳起來。
“陸兄弟,你醒了?”這是顧永旦驚喜的聲音。
陸時秋一把握住他的手,“顧大哥,我剛剛看到了那兩個人販子,其中一個臉上有道疤。”
顧永旦愣了一下,拍了下他手,“好,我現在就去衙門報官,讓他們去找人。”
顧永旦出去了。
陸時秋捶了捶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
顧老頭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顧婆子,手裏正端著一碗湯,遞到他面前,“陸小兄弟,快些喝了吧。你們兩兄弟躺在冰天雪地,這要是有人發現,你們倆連命都要丟了。”
陸時秋沒有接碗,“還有誰?”
顧老頭坐下來,“還有你大哥啊。你出事的地方,他就躺在你旁邊。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倆差點被凍死。不過他也發燒了,就躺在你旁邊呢。”
陸時秋扭頭看去,他大哥正躺在他旁邊炕上,身上蓋著被子,臉色紅得有些不正常。
“你大哥燒得比你還厲害。”顧婆子把姜湯往他面前推了推,“快點喝吧。”
陸時秋還是不接,“你們說大哥是跟我一塊找到的?”
“對啊。”顧老頭解釋道,“那條巷子平時沒什麽人走。還是住在後頭那戶人家聽到三丫的叫喊聲,以為自家孩子被人販子抱走。跑出來一看,才發現你們躺在冰天雪地上。哎,要不是那人,我估計你倆得凍死。”
陸時秋心頭產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那三丫呢?”
顧老頭搖頭,“那人找到你們的時候,沒看到三丫。”哎,肯定是被人販子抱跑了。
陸時秋腦袋有些懵,三丫?三丫也丟了?不!不會的。
他兩眼發直,大步往外跑去。
顧婆子手中的姜湯沒送出去,急道,“哎喲,你還病著呢。喝碗姜湯再去啊。”
顧老頭在她身後嘀咕,“他哪還有精神啊。一個沒找到,另一個也丟了。”
顧婆子手中的湯碗差點打翻了,眼睛瞪得溜圓,“你說什麽?三丫也丟了?”
顧老頭背著手,給陸時春額頭的抹布重新在溫水裏洗一下,又重新放了上去。
陸時秋跑到半道上,迎面碰上顧永旦。
對方臉色並不怎麽好,“今天過年,縣衙關門謝客。只能明天再找了。”
陸時秋的大腦愣住,好似失去指揮行動的能力,他像根木頭站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兩只眼睛發癡看著面前的人。
顧永旦剛要上前,就見陸時秋直直往後倒。
顧永旦大驚,趕緊上前扶住。
也幸虧他反應即時,陸時秋才沒有摔倒。
再次響來的時候,他耳邊傳來議論聲。
“爹,怎麽辦啊?這都昏了兩天了。咱們是不是該給他們找個大夫啊?”這是顧永旦的聲音。
“大夫都回家過年了。藥鋪關著呢。你上哪去找大夫啊。”顧老頭嘆了口氣,他擺了擺手,“你放心吧。你大伯母可是說了,這酒精能散熱。比敷毛巾還要好。”
陸時秋睜開眼,陸時春激動得聲音響起,“三弟,你醒了?”
接著,腳步聲傳來,顧老頭和顧永旦走了進來。
陸時秋抓住陸時春的手,“三丫呢?她……她沒有丟,對不對?”
陸時春臉色蒼白,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三弟,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那人販子……我去看你的時候,人販子沒走。我被他們打暈了,三丫估計就是那時被他們帶走的。”
陸時秋閉上眼,鼻頭一酸,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從他喉間發出,他不停捶打著床板,“三丫,三丫,都是爹害了你啊。”
他悲涼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痛苦,自責,悲傷,整個人如同困頓的野獸,渾身充滿力量,卻很無助。
哭過後,他掀被下床,“我去縣衙鳴冤。”
陸時春咬牙,“我跟你一塊去。”
顧家人沒有攔著。這世上沒有比這更悲痛的事了。兩個女兒接連被人販子抓走。還有比這更悲催的嗎?
陸時秋說到做到,真的在縣衙敲了一天的鼓,哪怕夜裏也不例外。
無論守門衙役怎麽趕他,他就是不肯離開。
最後鬧得沒辦法,也只能由他去。
而縣令大人得知此事,竟也由他。
當兩人敲累了,再也沒有力氣,兩人只能蹲在縣衙門口的門檻上坐下。
“大哥,你先回去吧。一天沒吃飯了。”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我陪著你。”
陸時秋苦著臉,思考半晌才開口,“我們回去吧。”
兩人相互扶著,步履蹣跚,一點一點往家走。周圍百姓露出頭來,沖他們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