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秋宮(上)(第2/2頁)

我拍拍他肩頭:“甚好,你有這般志氣,我便放心了。”

謝浚派人來催促的時候,我已經將衣裳換好,容貌也做了些改變。

內侍面上無須,我不能用假須遮蔽面容,便只好在眉眼上下功夫,用膠皮和妝粉做了個老相,站在鏡前,活像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內侍。

謝浚自然知道我會易容,看到我的時候,沒有多大驚詫,馮旦卻是咋舌。

“乖乖我的天爺……”他盯著我的臉,“霓生姊,果真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我說,“你可須謹記規矩,不能在人前這般喚我。”

“那喚你什麽?”

我想了想,道:“喚我老倪好了。”

馮旦訕然。

“時辰不早。”謝浚走過來,道,“該入宮了。”

我和馮旦皆應下,不再閑扯,騎到馬上去。

謝浚的隨從不多,除了我和馮旦之外,還有幾名侍衛。而進宮城之前,侍衛都須留在外面,跟隨他的,只剩下我和馮旦以及一個車夫。

但縱然如此,我仍能感覺到宮城守衛對謝浚的小心恭敬。

或者說,這是對秦王的小心恭敬。

對於所有能入宮的貴胄朝臣來說,最能讓他們體會到人情冷暖和地位權勢差別的地方,不在於俸祿或別人言語,而就在這宮城的一道道宮門上。

像大長公主、桓肅或公子這樣的人,平常出入宮禁,臉都不必露,那些守衛看到車夫的臉便會放行。就算不認得車夫,只消在他們面前晃一晃出入的腰牌,也不會有人敢阻攔。

而別的朝臣則不一樣,就算是三品四品的大官,在這宮城的守衛眼中也並非什麽稀罕貨色,若非大紅大紫,照樣攔下來查驗車馬,過問入宮去向。如謝浚這般諸侯王府裏的屬官,那是連官都不大算,大有可能會被守衛要求先在宮道等著,待他們慢慢地查驗了出入信物,最後,頗有架勢地說,按規矩,須得把車馬留下,讓他們步行入宮。

但謝浚並未受到這般對待。

一行人甚至還未到宮前,守衛遠遠看到馬車上□□的標志,便往兩邊撤開。謝浚唯一一次讓車馬停下來,乃是他要吩咐侍衛們在宮外等候。

我騎著馬跟在謝浚的馬車邊上,瞥了瞥路旁的將官和士卒,只見他們注目著謝浚的馬車,面上皆謹慎之色。

董貴嬪的宮室,我從前跟著大長公主來過。恰好,也正值這般天寒之時,四周皆蕭瑟之景。

一名老內侍出來,與謝浚見了禮,引他往堂上而去。我和馮旦各捧著些食盒和錦盒,跟在後面。

三年不見,董貴嬪看上去倒是比從前更是精神,看到謝浚,面色和善。

堂上也仍是安靜,身邊除了一名老宮人,別無旁人。

那老宮人我認得,是董貴嬪心腹,上次我跟著大長公主來的時候,二人密談,這老宮人可在旁聽著,不必回避。

謝浚將各色禮盒一一呈上,向董貴嬪問了安,又替秦王報了安康。

董貴嬪面帶微笑地聽罷,喝一口茶,忽而道:“前幾日東平王來探望老婦,說子啟病危了?”

她那神色頗為平靜,仿佛不過問問秦王吃飯了沒有。

“正是。”謝浚亦神色如常,道,“前些日子,東平王府長史張彌之到了上谷郡,殿下在病榻上召見了他。”

董貴嬪微微頷首,嘆道:“如今又到了多事之秋,是當謹慎些。”

謝浚道:“貴嬪睿智。”

董貴嬪不多說下去,卻看了看我。

“這位內侍,老婦怎從未見過?”她說。

謝浚看了看我,微笑:“貴嬪好眼力,這是殿下新納的幕僚雲霓生,在下今日帶她入宮,乃是有一樁事要辦。”

聽到我名字的時候,董貴嬪的神色一動,變得驚詫不已。

“這是雲霓生?”她再度看向我,疑惑地將我打量。

“正是。”我笑了笑,上前向她行禮,“在下雲霓生,拜見貴嬪。”

董貴嬪盯著我的臉,少頃,恢復了鎮定。

“老婦上回見你,你可不是這般模樣。”她說。

我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大長公主帶我來的時候。那時,大長公主當著我的面和她商議機密,雖不曾告知她我的名姓,但稍微有些腦子的人,也會讓人去查查清楚我到底是誰。

我神色不改:“如今非常之時,自當小心為上。”

“貴嬪亦知霓生?”謝浚在一旁問道。

“雲霓生大名鼎鼎,誰人不知。”董貴嬪說著,意味深長,“當年之事,老婦可是不曾忘記。大長公主又是勸子啟入京,又是說媒,這都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