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枚硬幣(第3/4頁)

老朋友,祝福你的小朋友吧,祈禱我可以成功。

老朋友,你猜他會不會救我?我想他不會,他會跑得遠遠的,地上都是他瘋跑的鞋印,我會在水裏笑著看他落荒而逃。

老朋友,你可千萬別來撈我呀,魚上岸了,就會擱淺,再也活不成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第一個秘密,也是最後一個秘密。

你可不可以就待在家,靜待它開花,可不可以,我在求你呢,我相信你一定會答應的吧。

謝謝你,老朋友。

落款是“郁笛”,整張內容中唯獨寫的很認真的兩個字,一筆一劃,如在刻寫墓志銘。

閱讀到故事的尾聲,玄微周身被寒氣浸透,“也就是說,她的確遭遇了性侵,但後來的謀殺劇情是郁笛自己策劃的?”

空彌苦澀地彎了下嘴角:“是,她活不下去了,想以命換命。她知道單純的□□罪並不能給那個人足夠的報復。”

“你後來就沒有去嗎?”

“我去了。”

“結果呢。”

“我到場時她已經走了,我穿了鞋套,戴著手套,在水庫旁陪到後半夜才回來,並把現場處理的更淩亂合理了一些,為了讓她的計劃更有說服力。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我知道座位上再也不會有郁笛神采奕奕的笑臉了。”

玄微不解:“郁笛就不怕自己計劃失敗嗎?”

“但這不影響她去做。她一直是個言出必行的姑娘,她想去畫畫,她就一定會去,她決定愛一個人,就不再怯縮,她想拉惡魔下地獄,她就一定要竭盡全力伸出手。”

空彌語氣變得哀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能在竹桃鎮感覺到她的氣息,可我們沒有見過一次。源頭指向光川,他一直心虛躲在家中,見到警察上門直接尿褲子,他過度的反應讓一切順理成章,因為案件性質太過惡劣,他平時就是眾人眼中的渣滓,所以也沒人相信他嘴裏是郁笛勾引在先的鬼話,兩個人雲泥之別,都沒看到過他們有交集,而郁笛曾經愛戀過他的證據全在我手裏。”

“那會我以為光川被判刑,她就會離開,結果她還在,我以為她走不掉了,因為她犯了罪,我們都是罪人,不配在人間度日。我自覺對不起妻子,結束婚姻出家,希望可以超度郁笛轉生。我一走,郁笛就跟來了寺裏,陪伴我幾年,那會,我才意識到,她是怕我因為她想不開,心裏總有個死結。”

空彌慢慢起身,搬來一只銅盆。

他彎腰拿起玄微面前的日記本,掂了掂,道:“當時就想處理掉,可是舍不得,她是那麽飽滿的一個女孩啊,到現在我都感覺不到她的隕落與消亡。”

空彌回頭看玄微,面目有種超脫的溫謐:“她真成了一條魚麽。”

玄微頓了頓,形容地更加具體細節了些:“準確說,是一條紅鯉魚,養在不錯的人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辦法把她弄……接回靈緣寺,讓你們繼續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

空彌把日記本丟進銅盆,拉開木屜,取出一盒火柴,“讓她好好活著,不要打擾。我履約造福故土,她得償所願成了鯉魚,我有幸知悉這些,已是最圓滿。”

他動作一直慢慢騰騰,好似身體裏已沒有多少余力。

嚓,他擦燃火柴,毫不遲疑地將它丟入盆裏,回身一揖感激:“多謝了。”

玄微受寵若驚,慌忙起身:“不用,真不用,老和尚,你還是坐下吧。”

空彌淡笑,盤腿坐了回去,目光落回火盆。

紙張迅速皺卷,發黑,火焰跳動,無情地吞沒所有。

空彌眼底映上了不容忽視的光點,玄微注視著他衰老的面孔,沒來由想到一個詞,回光返照。

——

下午,玄微給陸晅發了條微信:你下班來接我。

男人回很快,還有些意外:?義不容辭。

陸晅如約來了靈緣寺,一見玄微,女孩就把自己砸到他懷裏,埋在他胸口不想說話。

他左顧右盼:“佛門重地,成何體統。”饒是這樣說,手臂還是將她圈緊。

陸晅下巴擱在她頭頂:“怎麽了。”

“沒怎麽,只是完成一個任務了,覺得好累。”她輕忽忽說道:“我幫他找到了小魚,他可感謝我了。”

“我女朋友也太棒了,”陸晅不多問,只勾唇提議:“那我們去吃東西,補充能量。”

“好!”

他們並排走出寺門,傍晚沒有風,斜陽赤霞,萬木俱靜。

兩人一同駐足。

因為寺內傳出鐘鳴,那麽遼闊,又那麽安詳,仿佛有一個沉厚的靈魂啟程遠行,他愈行愈遠,每一步都浩渺而堅實,載滿無我佛性與人世重量。

陸晅下意識看了眼腕表,是整點。

玄微回眸,又轉過頭來,心中似有了然,沒說話,只悄然拉緊陸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