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滄海一聲笑(7)

華山派後山

風清揚負手長立,“獨孤九劍的第九劍‘破氣式’,是為對付身具上乘內功的敵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你如今業已有所領悟,再配合上你所學內功心法,再像往日般勤加苦練,不出十年,怕是江湖上能和你一較長短的英雄都寥寥無幾了。”

不等林蒙說什麽,風清揚又嘆道:“況且當今之世,還真有什麽了不得的英雄人物麽,只怕是未必。也不知對你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此時暮色已臨,晚霞流麗,不遠處有飛鷹盤旋,卻莫名地將他們師徒這邊襯出了幾分蕭索,而風清揚這聲嘆息,嘲諷之意少,蕭索之意多。

林蒙擡眼看向風清揚,心中的預感在下一刻落了實。

但聽得風清揚道:“飛鴻,獨孤大俠的劍法,要旨在一個‘悟’字,而我也沒有能再教你的了。日後修行全在你個人,你自下山去,日後不必再來。”

林蒙盡管有所心理準備,可親耳聽到,心裏仍舊十分難受,她殷切地喚了一聲:“師父。”

“待你日後闖出一番名堂,也不必揚我威名。”風清揚見她期期艾艾,心中亦是不好受,說過這麽冷硬的一句話後,不由得緩和了語氣,語重心長道:“飛鴻,你我確有一段師徒緣分,我得你這麽一個好弟子傳承獨孤九劍,也實是老懷甚慰。只我對世事生倦,更不欲再摻合進江湖之中——說什麽氣、劍之爭,正、邪之分,都是虛的,其實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壓倒東風罷了。”

“若是可以,我多希望你不必卷入其中。唉,江湖,江湖!”

林蒙忍著心中酸澀,雙膝跪地,向風清揚深深叩首:“師父,您多保重。”

風清揚轉過身去:“去吧,去吧。”

林蒙沒再癡纏,幹脆利落地起身離開。開始的時候,她數次想要回頭,可都忍住了,等到走出目力所及的距離後,她終於忍不住回頭去瞧。

在那高處,或許風清揚仍站在那兒,又或是他早轉身回洞,林蒙看得眼睛都酸澀了,才眨了眨眼,轉過了身,繼續往下走,這次她再沒回頭了。

說來,自林蒙來此拜師學藝,已經兩年過去了。這兩年間,他們這對師徒一個誨人不倦,一個刻苦勤勉,朝夕相處間,便是石頭都能給捂熱了,又何況誰都不是冷心冷情之人。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該走的路,有自己的選擇,他們師徒也只有這般分道揚鑣,日後怕是無緣再見。

——才怪。

林蒙原本落腳的小村落,叫李家村。兩年過去了,它儼然默默地成為了林蒙的一個據點。但凡林蒙說上一句,日後在她不在這邊的時候,李家村的村人就會作為她的“觸角”,照看下山上孤苦伶仃的風清揚,以免他仗著自己內功高,不把自個身體當回事,過成徹頭徹尾的穴居人。

林蒙想到這兒,揉了揉眼睛後嘆了口氣,心想:‘我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要為個大人操碎了心,我容易麽我。’

而隱沒在後山上的風清揚,眺望著飛離的雄鷹,不由得悵然若失。

也罷,也罷。

·

決定陰奉陽違的林蒙學成歸家後,免不了受傅夫人一陣念叨,好在沒幾日,林蒙的嫂子被診斷出懷了身孕,這可是很好地轉移了傅夫人的注意力。

林蒙在恭喜兄嫂後,就趁機溜出了家門,溜回了伏鰲山。

她接下來要長期呆在這兒了。

林蒙在山腳下下了馬,讓馬兒去溪水旁吃草,她則沿著去般若寺的山道,慢悠悠地往上走。想來她嫂子肚子裏的孩子,該是她的侄子林平之了。原劇情最開始時,林平之是十八歲,這麽多年,對林蒙來講,也足夠了。

實際上,她是從之前就在謀劃了。

然而先前林震南成親時,福威鏢局的賓客身份,有進一步讓林蒙認清福威鏢局在江湖食物鏈中,所處的大致位置。林蒙既然不甘心福威鏢局,在江湖上被人揉圓搓扁,那她就不能只提高她本人的實力。

老宅中的《辟邪劍譜》,林蒙在之前就拿到了。她也對比研究過這原版《辟邪劍譜》,和林震南所練低配版辟邪劍法。認為林震南所練的辟邪劍法,之所以華而不實,最重要的是缺少了搭配劍法的心法。當然了,這心法的大前提還是自宮。

再者,《辟邪劍譜》本來就是轉了好幾手後的功法,和最初的《葵花寶典》相比,難免有出入。

林蒙她在接受過獨孤九劍的熏陶後,對劍法漸漸有了更多的領悟,這讓她兩年後再回頭看《辟邪劍譜》,和之前看的時候,就有不同的明悟。她有心對《辟邪劍譜》去蕪存菁,看能夠在去掉自宮這一先決條件下,得到能夠普遍練就的劍法。

林蒙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不是貢獻出獨孤九劍來,是她想和風清揚的師徒情更純粹,也不願意為他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同時像獨孤九劍這樣的絕世劍法,總歸要有能夠配得上它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