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探花郎(9)

台風登陸沒多久,就開始下起滂沱暴雨。

風暴遮天蔽日,屋內光線早暗了下來,林蒙有及時點亮了燈。

王憐花正準備要去點燈來著,見狀他擠出了一個字:“嘁。”

林蒙:“……我聽得見。”

王憐花嘆道:“我只是在感慨我無用武之地。”

“這是我家,”林蒙決定順毛捋,“好啦,你能過來陪伴我,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了。”

王憐花頓時陰轉晴。

可以說外面的風暴,並沒有對他們倆產生多大的影響,兩人只當是一場尋常大雨,讓他們不能出門,只有躲在屋內找點樂子。王憐花十分會玩,林蒙在這方面雖然不及他,可頭腦靈活,思維敏捷,隨便想到什麽,都能引申出一連串後續來,插科打諢,文爭武鬥,不亦樂乎。

作為一家之主,林蒙還顧及了阿提和她阿爺,確保他們同樣安然無恙。不僅如此,隨著暴雨持續,林蒙還要確保排水系統正常運行,家中一切也都運轉正常。

林蒙卻沒有出屋,她是借助了工具,那工具是個口小腹大的罐子,翁口上蒙上層薄薄的皮革。林蒙本來就耳聰目明,借助它後能夠將周遭幾裏內的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王憐花定睛一瞧,就勘破道:“我道是什麽呢,原來是個聽甕。”

通俗來講,聽甕就是個竊聽器。它被發明出來,起初就是為了軍事需要,到後來還發展出了有聽管的竊聽器,“矢服”。

王憐花來了興致:“讓我也來聽聽。”

他抱著那個聽甕,片刻後咂咂嘴道:“哈啊,沈浪和熊貓兒正在遭罪,朱七七把他們倆的胳膊都要掐出血來了。”

林蒙狐疑道:“有嗎?”

雖說是鄰居,但兩家還是有段距離的,哪裏能聽那麽遠。林蒙想著就把耳朵也靠過去,結果王憐花跟老鼠偷到了燈油般道:“我可沒說是我聽出來的。”

林蒙:“……”

林蒙一把把她的聽甕奪過來,冷不丁道:“壞了,我那株白芷被連根拔起了。”

王憐花大為驚奇。

林蒙假笑道:“我看見的。”

王憐花:“……”

他們倆這算是扯平了,這一頁也就揭了過去。之後林蒙又把之前堆積了幾個有關醫術的問題,拿來請教王憐花,期間還說到想給原作者寫信求同意出版許可一事,還說讓王憐花幫她看看她的譯文,又說還準備拓印一本,郵寄給梅二先生,請他翻閱和指正。

王憐花故作驚訝道:“哦?你和那邊還有聯系啊?”

林蒙來呂宋有好一段時間了,這期間她是有寫信回去的,而負責帶信的,都是王憐花的商隊,所以他不知道才有鬼。

林蒙輕哼一聲:“我只是出外遊學。”

王憐花不客氣道:“我還以為你是斷腸人遠走天涯呢。”

林蒙聞言擡眼看向他,在這之前林蒙對這一問題,是能避就避,要麽就是顧左右而言他,這次她想了想,伴隨著屋內傾盆的大雨,和呼嘯的大風,將她和李尋歡之間的事,言簡意賅地講了。

她說的和王憐花打探到的,並沒有多大的出入。

王憐花心想:‘她這是把我當自己人了。’

王憐花揣摩了下她的語氣和神態,才不會兜頭把李尋歡這個感情上的蠢蛋,給大罵一頓。相反,王憐花還為他說起了好話:

“說來自沈浪和我這一輩退隱後,江湖上最受人矚目的新秀,舍李尋歡其誰。可不是誰都能夠做到書劍風流,武藝超絕,又淡泊名利,不貪慕官場的,況他正直俠義,聰敏過人,否則我當初也不會將《憐花寶鑒》托付給他。”

林蒙枕在小幾上,當時的憤懣如熊熊烈火,現在再說起來時,烈火已被澆滅,她真心實意地附和道:“是啊,我二哥他忠恕,堅貞,俠義,假以時日,必定俠名廣流傳,一如當年的沈前輩,你沒有托付錯人。”

王憐花細細琢磨了下她的用詞,以及用詞順序,緩緩道:“話是如此,只眼下我和你更親密,可我想了想,也無法違心地去罵他。他步步行得都是君子之道,我想他當時心中肯定滿是痛苦,況且他還犧牲了自己。”

林蒙無法否認,她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對李尋歡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只是他沒有考慮過你的意志。”王憐花一針見血道,不過他沒有繼續往下說這一點,而是依舊站在李尋歡的立場上說道:“這一點或許也不該怪他,你瞧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會拿浮萍與柳絮,去形容女子,以為她們乃飄零之物,無法自主。”

林蒙垂下眼,沒有說什麽,這點她何妨不清楚呢,所以當時憤懣之余,她還有點委屈,以及沒有對李尋歡說出來的“我以為你會不同”。

王憐花往前傾了傾身體,看向了屋外:“我看到外面藤蘿飛起,垂柳倒拔,玲瓏山石也被風暴吹動,但這座院子仍舊巋然不動。因為它有蠔殼墻,有防風林,有排水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