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周目(一)

錦林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夢是從轉學到聖帕裏斯開始,她看到了自己、舒望還有其他一些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她像是再次走了一遍現實中發生過的事,然而夢裏的一切和她經歷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完全不一樣。

夢中的她自卑又懦弱,來到聖帕裏斯後,和顧洋一起成為了陸肖銘的跟班,旁觀著他們欺負舒望。她並不討厭舒望,其實說是羨慕更為準確。舒望是特招生,身上卻連一點卑微都看不出,她永遠都是那麽樂觀,從不因身處困境而真正被打倒。

而錦林卻一直小心翼翼地討好所有人,即使同情舒望的遭遇,也沒有出手幫助。

舒望在高二伊始的兩次被欺淩的時候,正好遇上了盛安星,他幫了她,兩人因此開始彼此熟悉,甚至互相產生好感。盛安星知道舒望的夢想,為她尋找練習場地,在安德選拔賽的時候去了現場給她加油。

陸肖銘也在欺負舒望的時候因為她的不屈服而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感覺,他在某天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家音樂餐廳,看到了舒望的表演。

雖然已經動心,他卻始終不肯承認,甚至還尾隨著舒望出了餐廳,結果他們在爭吵時遇到了陸肖銘退學的前座派來的地痞流氓,舒望用琴盒幫他擋了一刀。

陸肖銘送了她一把新的琴,邀請她參加自己的生日宴會,但她卻在比賽結束後作為盛安星的女伴出現在了宴會上。

錦林就像一個遊魂,站在電視機前,看著屏幕上掠過的一幕幕場景,她看到陸肖銘因為吃醋發了瘋,不擇手段要將舒望搶回來,謝湄也因嫉妒舒望的天賦和陸肖銘對她的癡念,一直背地裏各種陷害,而自己則是那般不起眼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心思——她喜歡盛安星。

她喜歡盛安星,但是盛安星太美好了,就像遠處遙不可及的風,她從未將這種心思說出口。就連被盛安星告白的舒望,一開始也因兩人身份過於懸殊而沒有答應。

但這樣的暗戀卻被陸肖銘察覺了,他在某天拉住了錦林,半真半假地說:“盛安星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小白花類型,你難道連爭取都不敢嗎?”

錦林卻拒絕了,她覺得盛安星和舒望都是完美的兩人,他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她以為事情就應該這樣過去了,然而新年晚會陸肖銘遞來的一杯酒卻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

錦林宿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只穿著內衣和盛安星躺在酒店的床上,雖然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他們的照片被拍了下來,發給了舒望。

她在慌亂中甚至產生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她小心翼翼看著盛安星的睡顏,不願驚擾這一刻的寧靜。直到盛安星睜開了眼睛,他震驚了很短的時間,反應過來後對她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真是惡心啊。”

那一句話幾乎讓她墜進了地獄,錦林拼命解釋,但他毫不在意,只看到了事情發生的結果,他對她只剩下滿眼的厭惡。

學校裏謠言紛紛,他們在她背後嘲笑又添油加醋,錦林找陸肖銘對峙,而他輕飄飄的笑容裏充滿調侃:“你怎麽就不懂抓住機會呢?”

最後是錦林退了學,舒望參加了安德世界巡演,並在高三申請上了高等音樂學院,而盛安星則被全國最好的商學院錄取。錦林是盛安星和舒望的情感催化劑,作惡的陸肖銘卻沒受到一點懲罰,似乎他最大的不幸也只是對舒望求而不得。

錦林感覺暖洋洋的日光在臉上融化,驅散了黑暗,和那些混亂的片段。

她聽到了風和鳥鳴聲,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靠在花園的長椅上。這裏的場景她並不陌生,因為午休時分她就經常來到這裏看書或者小憩。

但是她的腦海卻在此時陷入了一種時空錯位的混亂感,不僅因為那個異常清晰的夢,也是她錯亂的記憶中隱約還記得自己明明應該還睡在臥室裏。

得知舒望去世的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裏,門窗緊閉,也不知怎麽睡著了,一轉眼卻發現自己竟然在學校的花園。

是另一個夢嗎?

錦林晃了晃腦袋,然後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她更清醒了一點,但是卻沒有從這樣怪異的夢裏掙脫出來。

她漸漸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圍繞著自己左臂的不適感消失了,她低下頭,撩起袖子,看到左小臂是白白的一截,肌肉勻稱,沒有任何傷疤。

她對著胳膊發了很久的呆,直到午休的音樂聲響了起來,錦林擡起頭,發現謝煜正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一邊抽煙一邊望著她。

錦林隱約覺得這場景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是還未等她細想,謝煜就已經移開了視線,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她看著顧洋小跑過來,遇到謝煜,還停下跟他打了聲招呼,而謝煜只是冷淡地點點頭,沒有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