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周目(五十)

一月九日,錦林早早結束了行程,回酒店裏休息,江懸晴在緩了一天後給她發了許多條信息,沒有其他的重點內容,基本就是要求見面,錦林不想理他,便將他拉黑了。

後天便是回程的日子,錦林給周沛嘉發了消息,問她有沒有空和自己一同圍觀皇家遊|行,卻一直沒收到回音。舒望倒是保持了聯系,只是她十號晚上有演出,這幾天忙著彩排根本沒時間出來,她給錦林發來了電子門票,叮囑她一定要去看自己的首場安德音樂團的表演。

謝煜也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裏,錦林說自己在帝都,兩人無言地沉默了許久,最後沒客套幾句就掛上了電話。

他們說話時語氣平和,聽起來仿佛已經和好如初,然而錦林知道完全不是這樣,那晚謝煜的解釋因為突發事件被打斷,之後她的大腦十分混亂,謝煜後來說的話她根本沒有心思聽,過了好幾天才慢慢消化。

謝煜只是大致說了他們在四年前就見過,小學畢業的暑假,他在明崤山度假迷路了,是她救了他,帶他出山,並用僅剩的一點錢給他家裏打了電話。

錦林花了很長時間才能把這件事同謝煜本人聯系上,實在是當初那個男孩太胖了,臉上的肉將五官都擠得變形,一個人蹲在樹下哭了許久,嗓子都哭啞了說話仿佛破布摩擦,身上也是臟兮兮的。

所以當謝煜說起這事,她一開始根本沒往那個小男孩身上想,還以為是他自己多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記憶。

小男孩說他來自九川,和家裏人吵架跑出來迷路的,這是錦林認識的第一個九川人,彼時她對九川的敵意很大,第一時間顯露出了排斥。

錦林不知道謝煜為什麽會說他從那時候就對她一見鐘情,她覺得自己的認知與對方存在某種差異,當初那個男孩確實十分黏人,仿佛將她當作了救命稻草,她話不多,他就拼命找話題引起自己的注意,說著各種在九川的趣事。然而在離開森林後他從未回來找過她,可以稱得上是杳無音訊。

錦林記得自己把謝煜帶回了銜崗,在謝煜家裏人將他接走前,他將一個號碼寫給她,說一定要和他保持聯系。結果等她撥通號碼後,那頭說話的人並不是謝煜,而是一個中年男子。

面對她的自報身份,男子並沒有給她與謝煜通話的機會,而是說可以給她提供一定的獎賞,這樣的傲慢仿佛一通涼水將她澆了個徹底。

所以錦林從未考慮過尋找當初救下來的人,也逐漸將對方忘在了腦後,現在突然有人說自己便是當初的小胖子,不僅沒讓她有任何驚喜,反而給她了一種荒謬感。

無論是整個事件的巧合和他訴說的感情,都充滿了不真實。

或許是她的反應太過冷淡,謝煜之後也沒再提起四年前的事,而錦林也不想追究偷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像已經徹底揭過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中間隔了一個寒假,讓她不用面對他。

陸肖銘這幾日大概因為皇家遊|行過得很痛苦,不僅是為了遊|行所做的大量的練習準備,且帝都不比九川,他全程得和一堆皇親貴胄待在一起,作為一個剛剛成年的貴族,他必須出席必要的社交場合,時刻壓抑著自己的脾氣,而又因為有從生日宴上逃跑的前科,陸冰將他看管得異常嚴格,幾乎24小時沒有獨處的時間。

陸肖銘難得拿到手機,便是各種給錦林發短信訴苦,順便嘲笑哪位貴族禿頂或者在大庭廣眾下出醜之類,即使錦林從沒回復,他也執著地匯報自己的日常,遊|行前一晚還發來了一張入場券,說是在市中心臨街酒店的露台,最佳的觀看場所。

慶冕日第一天的遊|行是從十號下午一點開始,從蘭茵宮出發,穿過帝都的中央大道,以及最繁華的兩個街區,途經和平公園和國會大廈,最後再回到蘭茵宮。

錦林聽說到時候那幾個街區都會人山人海,根本擠不進去,但是她也並不準備早早抵達現場就是為了占個好位置,本想吃午飯的時候再出門,結果早上七點剛過,一個陌生電話就將她吵醒。

錦林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周沛嘉略帶興奮的聲音。

“我出來了,你在哪裏?”

錦林看了看來電顯示,明顯是公用電話:“你偷偷跑出來的?”

“我留了張紙條。”周沛嘉說,“你快來接我,我身上沒現金連車都打不到!”

錦林只得從被窩裏爬起來,北方的冬天日照時間很短,七點多天還灰蒙蒙的,街上沒幾個行人,風吹在臉上都快沒有知覺了。

雖然天氣預報說今日白天天氣晴朗,氣溫也有所回升,但陽光尚未出現,自然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回暖。

錦林打車到了周沛嘉發來的定位地點,帝都的多條道路已經做了封路和限流處理,計程車繞行了許久,周沛嘉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根電線杆旁邊,幾乎凍成了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