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四周目(四)

盛安星覺得自己有些無聊,並不是指平時無事可做——相反他的事情非常多,學生會和課堂內容就已經將他的一整天擠得滿滿當當,春夏是地區和全國體育比賽的高峰,他還得按照抽簽結果與校方協商安排主場比賽的場館,加上不久前陸肖銘遊泳時莫名抽筋溺水,因為當時只有他一人在遊泳館,差一點就淹死在泳池裏,溺水事件引發了後續一連串混亂,盛安星幾乎分不出心思去想別的事。

但是這種無聊感就像是雨後從各個間隙裏瘋狂生長的雜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把他淹沒了。

盛安星拿起手機,給舒望發去短信:【中午一起吃飯嗎?】

自從他幾次三番幫助過她後,舒望就不會再拒絕和他一起在PA餐廳吃飯,即使發生過新年舞會的那件事,她開始和他保持距離,但依然拒絕不了他的邀請。

盛安星想知道自己的無聊是不是太久沒有見到舒望了。

他們上一次見面交談還是三月四日,那是個下著暴雨的夜晚,舒望剛剛結束索多科的演出,抵達了九川國際機場,她被暴雨困在機場,打不到車。

盛安星於是開車去接她,舒望的臉色很不好,他以為是演出發生了什麽問題,便旁敲側擊問她。

“演出很順利,”舒望說,轉頭看向窗外被雨幕覆蓋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麽一回九川就覺得累,應該是下雨天太悶了吧。”

說完她就仿佛萬分疲憊般半闔上雙眼,整個人更加消沉。

盛安星後來調查了她在索多科的行程,最後一場演出在萊維奧音樂學院,從結束後的合照來看,她還是開心的。

但是暴雨過後,他開始逐漸體會到舒望所說的不對勁。

沒來由的無聊幾乎讓他提不起勁做任何事,對所有人的交流都越發敷衍,他以為是許久沒和舒望聯系的原因,舒望的鮮活就像一縷忽然撞開他心扉的陽光,也讓他從那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中找到了歸屬感,但是這縷陽光是那麽脆弱,他必須小心翼翼保護起來。

盛安星午飯前還略微緊張地擡手壓了壓翹起的頭發,在第一眼看到舒望時,他獲得了久違的充實感,舒望的樣子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除了憔悴了一些,眼睛下方有些黑眼圈。

“這幾天沒休息好嗎?”盛安星問,奇怪的是,當他一說話先前那種充實感便消失了,他皺起了眉,不動聲色地注視著舒望。

“剛結束高節奏巡演不久,突然放松下來就覺得不適應。”舒望垂著頭,聲音帶著點鼻音。

盛安星問舒望巡演發生的趣事,她這才有了精神,說起在索多科的見聞和八卦,一開口便停不下來,到最後甚至有些眉飛色舞。

盛安星怔怔地看著她逐漸生動起來的表情,忽然間有種她其實沒那麽柔弱——不需要自己保護的感覺。

他安靜地聽著她說了好久,這一次空虛感再次蔓延上來,但他表面上依舊維持著慣有的完美無缺,面帶微笑,時不時回應幾句作為自己認真交流的表現,這一次即使面對舒望,他也用上了應付他人時本能的計倆,甚至直到一頓飯結束時才愕然察覺。

忙完一天晚上回到家後,盛安星收到了舒望的短信。

【很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但是現在我想我對你只有感動,沒有其他的感覺。我最近想了很多,覺得應該把事情說清楚,你真的很好,可我不想繼續耽誤你讓你誤會什麽了,對不起啊,盛安星。】

這是她第二次鄭重且明白地拒絕他的追求,第一次是安德選拔賽過後面對他表白的時候,那時候他心中一片酸澀,甚至有著丁點不願接受現實的怒意,但是這次他竟然內心毫無波瀾,就像是知道明天是晴天或是下雨那般,只是清楚了既定的事實而已。

盛安星給舒望回復道:【沒關系,你早點休息。】

晚上睡覺的時候,無聊感接踵而至,九川又開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窗戶上,形成一片模糊又催眠的背景音,但他過了好久才有睡意,時間仿佛在黑暗的夜晚靜止了,世界只剩下雨的聲音。

盛安星莫名產生了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這空虛感攪碎湮滅,整個人只剩下一具皮囊的幻覺。

***

錦林周末沒有回家,她嚴格按照了工作日裏六點半起床,十一點半睡覺的作息時間,每天起床後先繞著操場慢跑兩圈。

她的身體素質實在不行,基本一圈下來就已經氣喘籲籲,喉嚨裏一股鐵銹味,與在武館訓練下能毫不費力進行五六公裏長跑完全不一樣。

錦林感到自己的身體簡直就像是已經老化的機器,周六第一天跑完步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還好扶住了一旁的足球球門,才撐著沒栽倒在地。

“你是不是沒吃東西就跑步了?”另一個正在跑步的男孩經過她身邊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