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府裏一陣兵荒馬亂,待跪倒在香案前的時候,雲卿卿看到父親正好趕回來,跪到了她前頭。

在父親跪下那瞬間,還面帶自責回頭看了她一眼。

雲卿卿來不及細想,內侍尖細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躍入腦海時,她聽到長輩們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皇帝居然把她賜婚給招安的許鶴寧!

“雲二姑娘,快快接旨吧。”

一雙黑色的皂靴走到她跟前,她盯著內侍朱紅的袍擺,雙手舉過頭頂,手裏當即一沉。

明黃的聖旨已經被她穩穩接過,布帛上的繡紋有些紮手,她不得不再用力一些握緊,怕把聖旨給不小心跌出去了。

“臣女叩謝天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卿卿匍匐磕頭,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反倒平靜下來了。

既然是賜婚,是不是良人另說,雲家人面上都得擠出笑來,與內侍虛與委蛇。

雲大夫人順勢遞上準備的紅封,那內侍推脫不接,也沒說什麽恭賀的話,只笑吟吟地告辭了。

雲府大門關上,沉重的聲音回蕩在所有人耳邊,雲大夫人是第一個忍不住,一把就抱著了女兒,哀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怎麽就把你許給了那樣一個煞星啊!他是寇賊啊!即便如今歸順朝廷,那也是在刀尖上打滾的,不要命的莽夫,這叫我要怎麽活啊!”

雲卿卿被娘親抱著,滾燙的眼淚也落到她頸窩裏,叫她抖了抖。

許鶴寧她知道的,說好聽點是江湖中人,說難聽點就是水寇,靠走在運河上的來往船只吃飯。

那樣的人,說是兇神惡煞不為過。

她正想著,發現娘親身子一軟,居然是受不住刺激昏厥了過去。

“娘——”

雲卿卿驚叫,雲大老爺連忙搭把手才沒叫母女倆摔地上。

雲老夫人杵著拐杖哀哀高喊:“冤孽啊!”

一道賜婚的聖旨,把雲家鬧得一團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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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賜婚就落到我們卿卿頭上來了!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

長房的花廳裏,雲老夫人眼裏含著淚,連聲問長子。

雲大老爺望著年邁的母親,先是嘆了口氣:“許鶴寧是父親提議招安的不假,但誰也沒想到陛下會賜這樣一門親事啊。”

雲卿卿從娘親屋裏出來,才走到花廳就聽到父親這樣一句話,免不得頓足出神。

浙江近些年來倭寇橫行,又有像許鶴寧這樣不可控制的江湖組織,朝廷顧此失彼,對整個江南漕運上的治理可謂焦頭爛額。

朝廷打不散許鶴寧之流,到最後,她祖父勸說皇帝招安,把勢力最大的許鶴寧直接封個官職去對抗倭寇。

結果這個許鶴寧確是有武將之才,一年內就清肅了浙江過半的倭寇。這是大功,論功行賞的話早早放出去了,但朝廷也不願意讓許鶴寧手中再掌更多兵權,就直接封賞了個侯爵,讓他在京城安家。

除此外還讓他進金吾衛,擔了個副指揮使。一來是要斷了他在浙江的勢力,二來金吾衛雖是皇帝親衛,一般情況下就只負責巡查京城,副指揮使又有數人,職權不一,許鶴寧根本就掌不了多少實權。

這樣的職位也就看著重要和榮耀,正好顯得皇帝仁政,能安撫原先跟隨許鶴寧的一應人等,叫他們徹底安心解散。

所以,許鶴寧到了京城就跟折了翅膀沒啥區別。

至於這賜婚,她也懂得皇帝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她不過就是安撫許鶴寧其中的一環罷了。

一介水寇,能娶閣老孫女,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再不滿足,朝廷就有給他立罪的名目了。

雲卿卿心裏明鏡似的。他們這樣的人家,榮寵興衰都在帝王手上,如今,就是帝王要他們盡忠的時候。

她心思百轉千回,突然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

“祖父……”雲卿卿擡頭,發現祖父不知何時歸家來,就站在她面前。

雲老太爺側耳聽見花廳裏妻子和兒子在說賜婚一事,再見孫女雙手絞著帕子,探手去摸了摸她的發:“卿卿心裏難過吧。”

難過嗎?

雲卿卿對上老人慈愛的目光,腦海裏先是閃過武安伯世子溫潤的模樣。

如若沒有賜婚,她應該會嫁一個溫潤如玉的夫君,兩人有打小的情分在,想必婚後應當琴瑟和鳴。如今……她眸光暗了暗,很快,卻又展顏一笑。

“祖父,這門親事沒有孫女想象的那麽差對不對。”

雲老太爺胸口一悶,想到皇帝的意思,閉了閉眼,良久才點點頭道:“許鶴寧性格是乖戾了些,但也不是傳言嗜殺成性的人,他定然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家,又是賜婚……”

“我懂了。”雲卿卿雙眼一彎,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成親後過得怎麽樣,皆在孫女。真論起來,這樣一門賜婚,他才該是煩惱那個,恐怕他要把孫女給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