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更】

許鶴寧性子渾起來誰的臉面都不給,但被一句話戳得冒火的時候極少。

話落後,他知道自己多少有遷怒的方挽晴的意思,可那句喜歡是出自真心。不是少年時期的懵懂,是由內心深處發出的強烈情感。

強烈到想要占她為己有,不願意聽他人對她有一絲的挑剔。

所以,遷怒就遷怒,他許鶴寧本也不是有君子風度的人。

許鶴寧在方挽晴受傷的神色中嗤笑,拂袖就要離開。在越過她時,腳步卻又一頓,看向被霞光籠罩的前方道:“她那頭正亂著。”

薄涼的聲線,意有所指的言語,方挽晴在他的淩厲中臉色煞白,雙手都在顫抖。

她身邊的青年已經大步離開,她猛然回頭,青年在她視線中在逐漸遠去,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從她被救起那日開始,許鶴寧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剛才他的表現讓她徹底明白一件事,昔日事事關切自己,以自己為重的寧哥哥不復存在,記憶裏的少年在眼前崩塌。

他是在怪自己當年做的決定嗎?

可當年他不也是在逼著她做選擇?

方挽晴腦子裏亂糟糟的,在她離開浙江前,劉燦紅著眼說她不了解許鶴寧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耳邊,宛如最惡毒的詛咒。

她鼻頭發酸,地面還散發著被陽光炙烤過的熱浪,她卻渾身發冷,連牙齒都在打顫。忍不住伸手去抱住胳膊,滿面倉皇。

帶她前來的丫鬟也被許鶴寧的疾言厲色嚇著,這會正忐忑又小心翼翼地拿眼覷她。

不知是出神多久,方挽晴終於察覺到丫鬟看自己古怪眼神,她打了激靈,把眼眶的濕意強壓回去。

再如何,她也不能叫外人看自己的笑話!

方挽晴勉力冷靜下來,把被晚風吹亂的碎發挽到耳後,裝作不在意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不該這個時候去添亂。”

說罷穩穩邁出步子離開。

她本就做好到京城不受待見的準備,當年是她選錯了,可未必不能彌補。

許鶴寧對她最是縱容的,今天不過是碰到他心情不好。

方挽晴心裏有個聲音一遍一遍地在說服自己,給自己繼續留下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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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鶴寧拿著藥方策馬快去快回,回來後見雲卿卿已經清醒,一張臉因為高熱紅彤彤的,嘴唇幹裂得起了皮,病態裏的憔悴叫人看著都心疼。

翠芽還沒能到跟前伺候,屋裏屋外就李媽媽帶著幾個小丫鬟忙碌。

他索性坐到床邊陪著她。

雲卿卿乏得很,心裏卻存著霍妃的事,強撐著精神跟許鶴寧說話。

“霍妃娘娘賞下東西,多半是想拉近我們的關系。她雖沒有親子,可大皇子到底是養在她跟前,又德才兼備,近年來頗得聖上看重。只是這樣的親近恐怕會落入口實,我會想辦法去推了入宮的事,不會讓侯爺在太子跟前難做。”

京城裏誰不知太子一派的人對大皇子頗有微詞,他們雲家只忠君,沒必要和誰獨顯得親近。

何況許鶴寧在朝裏沒有根基,此事萬一又被有心人利用,後頭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

她一番話說完,氣息不順,張著嘴小口小口喘氣。

有什麽就重重撞到了許鶴寧胸口上。

她說話都得喘,還有心思為他考慮那麽多,方才不還生他氣的嗎?

許鶴寧心尖都要被她的體貼給暖化了。

“我明白的,你睡吧。朝堂裏的事,有我們這些當爺們的,不會讓他們為難委屈你。”他探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床頭燭光柔和,他眉角眼梢亦帶著溫情。

霍妃突然的賞賜和要她進宮,說到底還是因他而起。雖說無意,可從賜婚開始,她因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這個時候,許鶴寧神差鬼使地想起林濉。那個清風明月的世家公子,就連喜歡都帶著克制,換作他是雲卿卿,也會覺得嫁那樣的人才叫如意郎君吧。

他有些出神,心裏翻江倒海的,怎麽品都不是滋味。

雲卿卿還想說什麽,卻喉嚨發癢,低低咳嗽兩聲。

“雲卿卿,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子?”起碼應當是有擔當的吧。

許鶴寧在她咳嗽中低聲發問。

雲卿卿注意力沒在他身上,咳嗽止了,一臉茫然看他。

“……睡吧,藥煎好了我再喊你。”他在她圓溜溜的眼眸中看見自己患得患失的可笑模樣,一擡手,揉了揉她頭。

問了又如何,難道能靠一張嘴就捕獲得別人對自己的好感嗎?

雲卿卿確實沒多少精神,終於抵不住,在高熱中迷迷糊糊睡過去。等藥熬好端上來也沒被喊醒,還不時的囈語著什麽。

“一會藥就該涼了。”李媽媽著急,“都燒得開始說胡話了,這不喝藥,可怎麽得了!”

許鶴寧側頭看了眼不清醒的人兒,眸光一閃,探手去端起托盤上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