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陽春三月,朝陽高照,大興村溪邊地頭,開著隨處可見的粉白野花兒,還有些許野桃李杏樹也桃花紅、梨花白,團團簇簇沐著陽光,芳香四溢,引來蜜蜂蝴蝶嗡嗡揮舞著翅膀,穿插在其中好不熱鬧。

溪岸邊的柳樹草叢也跟著開枝散葉,早起的鳥兒在枝葉中嘰嘰喳喳叫著尋找蟲食,輕柔溫潤的晨風,帶著香濃甜糜的桃李野花氣息輕輕拂面。徐寶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將手裏的秧苗,穩穩插進水田裏。

周遭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方如鳳寶貝了多年的女兒,每到春種秋收,總會借病躲家裏偷懶,從沒下地幹過活兒。今天突然下地插秧,多少人都等著看她出醜鬧洋相呢。

誰叫原身不但懶,還特討人厭,有點好吃好喝的總到村裏的小夥伴面前炫耀。搞的其他孩子們總向父母討要一樣的吃食或玩具,偏偏他們又拿不出來,可不就恨死她了。

面對眾人譏諷看熱鬧的目光,徐家人都一臉擔憂的看著徐寶,尤其方如鳳更是不錯眼兒的盯著她。

早前寶兒主動說要下地幹活,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以為她鬧著玩兒,便讓她跟著來了。沒想到她真下了往常嫌棄一腳深一腳淺,都是泥的水田,且插秧的姿勢有模有樣。

方如鳳心裏不由自主地疑惑起來,寶兒從小到大十指不沾泥陽春水,從未下地幹過農活兒,咋地就無師自通會插秧苗了?

徐寶其實不大會插秧,但她前世小時候跟奶奶住在鄉下,每年插秧季節時,她總覺得好玩,會幫著奶奶插一會兒秧苗,一年復一年,直到後來長大,去大城市讀書上大學畢業工作,奶奶死後,她便再也沒回過鄉下,也沒做過農活兒了。

沒想到重生到這個時代,下到田裏,腰間綁個魚簍,裏面裝滿秧苗,順著前頭人插好的秧苗距離,一路彎腰快速的插著,居然做的很好,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

想起死去的奶奶,寶兒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現在是1960年,她的奶奶也就二十來歲。小時候聽奶奶說起過她的年輕往事,奶奶在這個時候在榨古市煉鋼廠裏上班。如果有時間,她真想去看看年輕時候的奶奶長成什麽樣兒。

這邊眾人看著徐寶彎著腰插秧,不但沒出醜,反而做的幹凈利索,都十分驚訝。

明明徐寶就是個懶出天際從不幹活兒的主兒,聽說她在家裏衣裳不洗,家務不做,自己的屎尿盆子還得她老娘倒,那麽大個姑娘家了,有時候吃飯還得老娘喂。這樣懶惰的姑娘,突然變成幹活能手,眾人都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生產大隊長李建國瞧見眾人都圍著徐寶看,忍不住過來攆人,“都杵在那兒幹啥?活兒都幹完了?不加緊時間做活兒,工分是不想要呐?!”

工分就是大家的命根子,眾人趕緊散開,只可惜,大家夥沒做幾分鐘活兒,又被一人吸引住目光。

那人身形高瘦,肩寬腰窄,胸橫脯闊,眉目修長,五官清俊。他穿著一套灰色長衫,前胸後背都是血,手裏拎著一把明明晃晃的帶血短匕,後頭跟著四個跟他差不多打扮,但兇神惡煞的糙漢子。瞧見眾人在看他們,那個領頭的男青年轉過頭來,眼神冷冽,充滿殺氣。

眾人被看得渾身一緊,心頭害怕,不約而同地埋頭幹活,不敢再看那人。生怕被那殺星看上,招來不必要的是非。

徐寶也瞧見那幾個人,他們急沖沖的走過田埂,像是要去隔壁第四大隊小興村,所經之地,所有人都低頭幹活像是很怕他們的樣子,不由問在她旁邊插秧的方如鳳,“娘,那幾個人是誰啊?怎麽渾身是血?他們不用幹活嗎?”

“哼!那幾個是第四大隊的二流子!”方如鳳直起身,表情帶著濃濃的恨意和不屑:“這些混混成天正事不做,到處偷雞摸狗招惹是非,沒事兒還三天兩頭的打架,咱們紅旗社的人都怕他們。你沒事兒離他們遠點!上回欺負你的王八蛋和那幫人一樣都是混子,只不過他們是第三大隊的,和這第四大隊的混子有仇。不然,他們甭想平安的走出咱們第五大隊!”

“他們打架沒人管麽?”徐寶擦了下額頭上的細汗,心中有些驚奇。

她記得這個時代各方面都管得比較嚴格,若跟人打架鬥/毆,是會被公社抓去批/鬥打報告,扣工分的。

方如鳳前幾天帶徐家人跟調.戲原身的混子打架,被扣了兩個月的工分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可這群人年紀都在二十至三十歲上下,身上全是血,還有本該沒收的刀具,照理該被公社言令禁止的才對,怎麽沒人管?

“誰管?”方如鳳嗤笑:“他們都是不靠工分吃飯的主兒,公社批/鬥無數次,人家根本不往心裏去,也沒辦法拿工分要挾他們走正道。公社沒辦法提交鎮上的公安同志,把他們關了幾次,放出來照樣接著幹。這種賴皮,又沒做什麽真正大奸大惡的事情,公安同志也不能把人往死裏整。就這麽過上三五年,公安局同志也懶得管了。只要他們不鬧出人命,他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