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家裏,正好碰見方如鳳他們下工回來。

田金花看到自己兩個孩子都在幫徐寶剝筍子,心頭很不舒服的走過去拉過玲子的手,看見小小的手掌心被筍殼磨得紅紅的,幾乎要冒水泡的樣子。頓時臉兒一沉,彎腰啪的給了玲子一下,大聲罵道:“見天兒變著法子折騰人!瞧瞧你這手,明天破了,老娘又得花錢給你買藥擦,到時候哪來的錢給你買藥!”

院子裏沉默了一陣,誰都看得出田金花是指桑罵槐,方如鳳前幾次不肯借她錢兒的事,這會兒拿可憐的玲子出氣呢。

剛子心疼妹妹,頭一個嚷嚷道:“媽,你幹啥?妹妹想吃酸筍子,剝點筍殼算啥。不就手心紅了點,一會兒用冷水洗洗就好,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

強子也剝著手裏的竹筍道:“二嬸兒你不要著急,奶屋裏有蛤蜊膏,叫奶拿出給玲子擦擦不就好了。”

墩子跟著點頭:“就是就是,這點小事兒,哪需要花錢兒。奶的錢都是留給小姑用的,玲子用冷水敷敷就好。”

田金花:.......

“你可消停點吧!”顧萬全黑著一張臉,瞪田金花道:“拿孩子出氣兒丟不丟人?你娘家那點破事兒,你自己心裏掂量掂量,咱家能管嗎?你那是借錢嗎?你那是借命!娘把錢和工分都借你了,咱徐家一家老小吃啥喝啥?你要覺得這事兒能管,你自個回娘家去吧。做咱徐家的媳婦兒,老想著娘家還怎麽過日子。”

其實顧成全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小舅子去死,可那麽筆數兒,誰家肯借?

就算他老娘有,那也是留給寶兒當嫁妝用的,他一個當哥哥的,斷沒有要吞妹妹嫁妝的道理。

那麽大一筆錢,真借了,田家啥時候能還上?總不能一直等吧,到時候家裏有事兒要用錢,寶兒和孩子們的書本費,還有日常各種開銷,他們家又到哪找人借錢去?

“好啊!徐萬全!我嫁進你徐家生兒育女,勤奮幹活這麽多年,我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就這麽對我!我的孩子,我愛怎麽打就怎麽打,你們管得著嗎?”田金花委屈的不得了,感覺全家都在針對她,惱羞成怒的吼完這段,轉身跑回北屋嗚嗚大哭。

方如鳳懶得理她,家裏三個兒媳婦都不是省油的燈,憑心而論她自個覺得對她們都不錯,至少在吃穿上面,除去徐寶,全都一視同仁,從沒偏過誰。這一個個的咋就不知足,不消停呢?

俗話說的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做人媳婦兒,哪有搬空婆家去填娘家的道理。這是存了心,要把婆家敗光啊!方如鳳是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一時想著還是覺得自家寶兒好,雖然性子驕縱了點,到底聽她話兒,最近還越發的懂事,知道幫著家裏做活兒。

瞧著徐寶和幾個小的還坐在屋檐下剝筍子,方如鳳也不管老大兩口子在屋裏如何鬧騰,叫上老大老三家的過去幫忙。

等大家剝好了竹筍,強子和剛子自覺的跑去灶房搬來菜板,墩子和玲子幫著徐寶在大院角落,就著用竹筒從山上接下來的流動山泉水洗竹筍。

徐家其他人在一旁看著徐寶把洗好的每根筍子對半切好,又搬出方如鳳前兩年閑置下大醬的壇子洗凈,放在太陽地下曬幹,就揮手讓強子把家裏早兩年屯在灶房的粗鹽拿了出來。

方如鳳知道自個女兒自小和村裏別的孩子不一樣,就喜歡折騰人,瞧見她這番動作,好笑的說:“這麽苦的筍子,不加糖的話難吃的要命,你別瞎弄,浪費鹽巴。”

徐寶前兩次做的苦筍不多,強子他們幾個都吃光了,大人就沒嘗到味兒。墩子有次嘴饞,沒洗手就伸手進壇子裏抓酸筍吃,他的手上有點油,就把酸水敗了生花,那酸水就不能用了。

這會兒聽見方如鳳的話,徐寶拍拍胸脯道:“娘放心好了,五天後見分曉,到時候腌制好了,頭一個讓您嘗嘗味兒。”

她說得這麽絕對,前幾天強子幾個又一直說酸筍子好吃,這到讓大家起了好奇心。

瞧著她把提前晾冷的開水倒進壇子裏,把晾幹水分的筍條放進去,又放了十幾顆她在山上找的野花椒粒,還有她向方如鳳找的兩塊拇指大小的紅糖放進去。

接著倒了一點白酒,一些粗鹽,蓋上蓋子,弄來事先預備好的泥巴,把大肚壇子除卻壇口,往下封了厚厚的一層泥巴,再把壇子放在她早前在她屋子旁邊挖的一個坑裏埋好,只露出壇子頭部,這才拍拍手對大家說:“成了。”

眾人面面相覷,土地沒公社化以前,他們也會做點泡菜吃,但都只是把菜洗幹凈,丟進壇子裏加鹽泡,沒有徐寶這樣弄得復雜。

他們的做法,泡菜容易生花,一生花泡菜就要腐蝕變爛,到可以吃的時候,泡菜就臭臭的,有聞不住味兒的就不大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