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天還沒亮,在雞鳴狗叫聲中,徐家除了剛滿月的小花,徐家五個孩子,包括徐寶全都起了個大早。

在昏暗的油燈燈光中洗漱一番後。五個孩子一人被塞了一個昨兒晚上提前去大隊食堂領的讀書孩子專食兒——一個巴掌大的窩頭,一根拳頭大小的番薯,外加老徐頭連夜趕制出來的武器,人手一只彈弓,五個孩子就朝公社學校出發了。

因為公社小學和初中學校隔一堵墻,徐寶沒落水前,五個孩子都是一起讀書的,即便天還黑黢黢的,但天上布滿了星辰,黎明星星光閃閃的照亮前進的道路,大家都不需要照明,就可以熟門熟路的朝學校的方向行進。

徐寶呼吸著清早的新鮮空氣,跟在強子幾個身後慢慢行走,60年代的農村和現代的農村是天壤之別。

隨處可見的低矮土坯房,破破爛爛的土公路,路旁兩邊是一米多深的水溝溝。溝裏有水,發出潺潺的流水聲,邊上長滿野草雜草,吐露著淡淡的花草香。偶爾路兩旁杵著幾根破舊的木頭電線杆,上面掛著零星幾根電線,通向各個村裏的村委辦公室,看起格外的荒蕪淒涼。

他們沒走多遠,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都是去公社讀書的小孩兒,有本隊的,也有其他隊的。或三五成群自己走,或家長護送,待天邊漸漸泛魚肚白之時,路上已有四五十號人在走動。

“哎?寶兒姐姐,等等我啊!”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徐寶回頭,一個穿著碎花長衫,臉盤尖尖,眼睛卻是單眼皮兒,眉目有些寡淡,梳著一頭馬尾辮的女孩兒向來她跑來。

本來在拿彈弓打一路雜草上飛舞蝴蝶玩的強子,看見徐燕過來,立馬皺著眉頭拉徐寶一把:“姑姑咱們快些走,甭和她一塊兒。”

“怎麽了?”徐寶不明所以。

她記得這個徐燕和她差不多年紀,都是十四歲,但徐燕要比她小上一個月,心氣孤傲的很,平時吃穿打扮都愛和原身較個高低,弄成雙胞胎一模一樣。原身有的,她不管家裏條件如何,也要拼著有,且臉皮及厚,原身走到哪就跟到哪。

有這樣一個鸚鵡學舌的存在,原身十分討厭她,見著她就繞道走。她卻感覺不到原身的厭惡似的,時常跟在原身身邊,讓人對比誰更出色。

“您忘記上回她編排著剛子,偷家裏的紅糖雞蛋了?”強子拉著她,走的極快,臉上遮掩不住的厭惡,“她事兒多,愛和姑姑您較勁兒,咱和她一道走,不得煩死。”

因為原身除了指使幾個侄兒侄女幹活兒,平時就不大搭理他們,又不在一個學校的緣故,原身和強子他們走的並不近。每次聽人說他們姑姑在初中如何受了徐燕的欺負,他們也懶得理,平時上下學也就各走各的。

所以當原身半月前被第三大隊的混子王麻子調/戲時,他們雖然想去幫忙,奈何心有力而余不足,被其他幾個混混抓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姑姑被欺負。

雖然只是被摸了幾下,但於這時代注重名聲,且十分保守的女子來說,被陌生男子摸了下,等於被強,這才有了原身投河之事。

待原身換成了徐寶,每日都帶著強子幾個上山玩,也掏心掏肺的對他們好。強子幾個內疚不已,發誓要好好保護小姑姑,看見麻煩人物徐燕出現,就立馬采取隔離措施。

今兒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好,又沒補丁的衣裳,打算譏諷徐寶一番的徐燕,剛走到她面前,就只看見一連串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她眼前,連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徐燕擺好的表情登時龜裂,見鬼似的嘟囔了一聲膽小鬼,趕緊追了上去。

於是前往學校的土公路上,出現幾個你追我趕的身影,速度之快,激起來的灰土都讓沿路的人吃了滿滿一口灰,還有時不時撞上一兩個人,引來無數學生的謾罵。

快到學校時,平時本就是個懶人,沒怎麽運動過的徐寶實在跑不動了,剛停住腳步,被後頭刹車不及的強子撞了一下,徐寶一個重心不穩,就狠狠的撞上走在她前面的一人。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撞疼你吧?”那人後背太硬,撞得徐寶眼冒金星,她不得捂住被撞疼的額頭,不斷向那人道歉,一擡頭,表情瞬間凍結。

眼前的男人神態不怒自威,他劍眉星目,黑眸幽深如古潭,薄薄的嘴唇因為吃痛而緊抿,皺起來的眉頭上方,有道細小的結疤刀痕,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不悅的濃重煞氣。

只看一眼,徐寶就心跳加速,認出他就是那天在田家討債的領頭男青年,嚇得渾身緊繃,抖索著往後退了兩步,結結巴巴的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陳淵不說話,眼神冷冽的盯著徐寶。她長得好看,是典型的美人鵝蛋臉兒,五官細致秀美,皮膚和常見的鄉下姑娘黝黑臉皮不一樣,白凈透亮像顆剛剝殼的白雞蛋,白嫩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試試什麽口感。烏黑亮麗的頭發梳著兩個麻花辮兒,辮子末尾綁著兩條紅繩兒,卻沒有一絲土氣。身上穿著半新的確良花布春長衫,同色長褲,袖口繡著白色蕾絲小花,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洋氣漂亮。如果不是那雙清澈烏黑的眼睛,和所有懼怕他的人一樣閃著懼意,看著倒像是個城裏衣食無憂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