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開玩會, 徐寶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家所有人把老物件兒交由她保管, 那些顏色艷麗的布匹衣裳通通燒掉,連墻上貼著著的觀音字報, 全部換成領袖頭像和時時新聞報紙。

家裏繡了花的衣服鞋襪, 也都通通拆電,弄成素色的,徐寶還專門跑到墩子的屋裏,把他攢錢買的各種國外書籍全部藏好,換成領袖語錄紅寶書啥的,這才稍微放心些。

一晃就到了五月, 十年大動蕩開始,關於城裏的各種血雨腥風,第五大隊的人早有耳聞。

可大多數人並不在意, 覺得城裏那些事兒不會發展到他們偏僻的鄉下來, 也不在意, 該幹嘛就幹嘛。

直到五月中旬的一天,有三十來個年紀在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頭戴綠軍帽,身穿綠軍衣,袖子上戴了個紅袖標, 每個人手拿紅寶書, 背著一個綠軍包, 還扛著斧頭木棍得年輕人進到村子裏來。

見著古老陳舊的建築物就一陣亂敲亂砍,把好好的一座古宅子給砸了個稀巴爛, 裏面住著的一個老太太還被他們用繩子給綁走。村裏人這才明白,現在發生的事兒,可不是在開玩笑。

想到四月的時候徐愛國開的會,跟他們說的話兒,他們卻不信,這會兒看到這種情況,大家都驚慌起來,很多人都跑回家趕緊把家裏有問題的地方整改整改。

然而那群看著年歲不大,打著清除反派階級份子,清除社會毒瘤,破除舊習的年輕人,像瘋了一樣到處闖民屋砸東西,看不順眼的人就直接抓走。

嚇得很多人大門緊閉,紛紛詢問這是怎麽了?那些穿軍綠衣的小(紅)兵怎麽跟瘋了一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抓人?

徐寶就回答方如鳳幾人:“現在全國整頓風氣,別說砸你物件兒,你就是一句話說的不對,或者一個眼神不對,都有可能被這些小(紅)兵給抓走。所以打從今兒起,咱們得少說多做事兒,盡量不要跟別人起沖突矛盾,免得被人舉報抓去p鬥。”

“啥意思?”馮春紅見她神情嚴肅,也跟著緊張起來,“那我們以後不是要做啞巴啦?這不讓人說話,活著還有什麽勁兒。”

“媽,你忍著點吧。”墩子推著鼻梁上的眼鏡說她:“您平時再怎麽八卦說人閑話,我們都當看不見,聽不見,可現在是非同時期,一人出事,連累全家!你瞧瞧前二嬸兒的娘家田家,就因為那田婆子在她家地裏藏了一罐銀元被人舉報,一家都被抓了去,關在公社的牛棚子裏。說是過幾天要抓去p鬥遊街,出來後還要沒收全部家當,被人日夜監視,每天低頭低腦,跟以前的奴隸一樣戰戰兢兢地每天幹苦力活兒,您想讓我們全家都去過那種日子?”

田老婆子一家被抓的時候,馮春紅在場,她當時還有點幸災樂禍,覺得田金花惡人惡報,她行徑惡劣,娘家人也好不到哪裏去,活該被一窩端。

現在聽了自個兒子的話兒,馮春紅嚇得冷汗都下來了,連連擺手說:“行了行了,我不說說話了成不成?我以後就當個啞巴,把自己的嘴閉得緊緊的,任誰開撬我嘴巴,我都不說話!”

“也沒那麽嚴重。”徐寶笑了笑,“只是最近風頭正盛,聽說縣裏好多夫婦出門逛街買東西啥的都被莫名其妙的抓走,說是他們風氣不正,抓去糾正作風問題。所以打今兒起,大嫂大哥、三嫂三哥你們白天出去幹農活兒都要分開走,免得遭到無妄之災。”

“兩口子都不能走在一起?這叫什麽事兒啊!難道那些未婚的男女連面兒都不能見,要跟古人一樣,來個男女有別?”

眾人埋怨了一通,到底知道現在不比往日,一切事情都在悄悄改變,說再多也沒用,就各自回屋歇著去了。

徐寶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現在已經五月中旬了,她和陳淵早約好四月底就來迎娶她的。

可四月底的時候,陳秀忽然發了一份電報給她,說是陳淵被軍區的人帶走了,說要調查他的一些個人問題。

於是,從那日起,陳淵就跟她斷了聯絡,大隊上很多人都在暗自猜疑陳淵是不是玩夠了她,就把她給甩了?還有不少人當著她的面兒,明裏暗裏嘲笑了她很多次。

可徐家人一家子給氣的,跟大隊上的人沒少吵架,方如鳳兩口子心裏著急上火,也不敢多問徐寶,就怕問多了把她弄傷心了,到時候一個心氣不順,做出傻事兒可就不好。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縣城和鄉下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起來,到處都是這家人被抓,那家人被查出點什麽東西,然後被拉去公社和大街上,戴著尖尖帽子,渾身綁著繩索,遊街告示。

這種緊張的氛圍下,大家都如履薄冰,每天過的戰戰兢兢地,徐寶每天老實地上村委工作,不敢到處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