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別打了,求求你, 別打了。”女人低低的求饒聲, 伴隨著男人肆無忌憚的拳腳聲從一樓的某間屋子內傳出。

女人的哭泣和求饒是低聲而壓抑的,顯然她並不想被太多的人聽見自己的狼狽, 但她的男人並不打算給她這個面子。房門被哐當一聲推開, 老鄭拖著姜小娟的頭發,把她從屋子內一路拽出來, 丟在中庭的草坪上。

大冷天的,姜小娟只穿了一條吊帶裙, 勉強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軀, 露出一雙雪白的大腿,掙紮著蜷縮在的泥地上。惹得住在樓上的幾個男人帶著興奮伸出腦袋來偷瞧這暴戾的一幕。

老鄭喝了酒, 紅著臉, 渾身冒著酒氣, 張開蒲扇般的大手不分輕重地往下扇。

小娟只能拼命抱著腦袋, 忍受男人的施暴,咬著牙不肯發出聲音。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對她伸出手,她深知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準則。想得到任何東西, 都需要做出交換。

用金錢,用身體, 乃至用自己的尊嚴交換自己的所需。

她知道此刻樓上的一扇扇房門後,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又青又紫的身軀看, 有男人變態的眼神, 有女人嘲笑的目光。所以她要著, 不想哭給這些人看。

悶響一聲,煙塵揚起,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突然從樓上躍下。他穩穩著地,站起身來。

男人的臉上戴著銀色的遮面,修長的四肢裹在黑色的衣物中,身姿提拔,彪悍淩厲。他的心情顯然很差,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

也只有喝醉了的老鄭體會不到他那股殺氣騰騰的氣場,又或許他覺得在這樣中低階聖徒雜居的筒子樓裏不會有高於自己等階的人。所以他噴著酒氣對那個男人咧咧,“搞什麽?突然跳下來,嚇了老子……額。”

他的話沒說完,那個男人胳膊一伸勒著他的脖子,將力量系六階的老鄭狠狠摜在地上,一腳將人踹開。擡起長腿幾個起落消失在了院子的大門口。

老鄭給這一下搞得徹底醒了酒,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離去的那個人不論在力量還是速度上都遠超過了自己。他捂住肚子趴在墻角幹嘔了一陣,也不敢多說什麽,低聲呵斥小娟過來攙扶自己。

小娟一瘸一拐地爬起來,攙扶著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回屋,一路忍受著他把被別人毆打的怒氣撒到自己的身上。

曾經,這個男人雖然也打自己,但在小娟的眼中,他至少是強大的,有男人味的。如今姜小娟發現,這個男人唯一會的,也不過是在比自己弱小的女人面前耀武揚威罷了,她的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進屋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院門口,那裏空空如也,那道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夜裏下起了雪加雨,剛剛打過她的老鄭理所當然地吃了她煮的晚飯,罵罵咧咧地上床睡著了。姜小娟悄悄爬起身,坐在窗台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煙頭一明一暗的火光倒映在窗戶的玻璃上,她呆滯地看著玻璃上線狀流淌下來的冰雨。

只有在這樣嚴寒漆黑的夜裏,坐在溫暖舒適的屋子中,她才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她還住在這樣的屋子裏,總比在外面凍死來得好。

突然間,姜小娟隱約看見遠處的一棵樹蔭下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衣,渾身淋得濕透。雨水打在他暗銀色的遮面上,順著他蒼白的臉頰不斷流下,而他似乎渾然不覺。昂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樓上的某個窗戶。

小娟把人認了出來,這就是楚千尋的那個男人。而楚千尋的屋子就在這樓上的四樓。

他們這是吵架了?小娟在心裏想。這樣大的雨天,楚千尋這個女人竟然忍心把人趕出來。而這個男人為什麽這麽傻,不惜自己淋著雨,還要呆呆地站在這裏看著。

她想起了這個男人一拳就把欺負她的老鄭揍飛的模樣,想起每天早上看見他在廚房專心致志為心上人準備早餐的模樣。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對他。小娟在黑暗的屋子中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推開了一線窗戶。

但她眼前一花,樹下的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樓上響起了窗戶打開又合攏的吱呀聲。

寒冷的冬季說來就來,

一場初雪之後,氣溫降得很快。屋頂和樹梢都結上了薄薄的冰霜。

姜小娟和兩個女伴端著洗好的衣物往回走。

“娟,你們家老鄭也太過分了,三天兩頭把你打成這樣。”女伴看著小娟青紫了的臉龐說道。

“你別說小娟了,這年頭就是這樣,有能力的男人呢,他不把你當人看。沒能力的呢,又養不活你。想要活下去,該忍的還得忍。”另一個女伴接話。

小娟似乎沒有聽見她們的說話,她的腳步慢慢地停滯,擡頭看著前方的筒子樓。在那鋪了霜堆著雪的樓頂上,坐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