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頁)

他送出的禮物或許還有三分浪漫。

但這件事一旦由卡蘭搬上台面,就變成醜陋無比了。

正如她自己說的。

他們並不是能互贈禮物的關系。

希歐維爾靜悄悄地走進去,皮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病房裏只留一盞藍色夜燈。

希歐維爾站在床邊,伸出手,慢慢撩起一絲枕上的黑發。

卡蘭沒有感覺到,她皺著眉,看起來在昏迷中仍十分痛苦。

希歐維爾發現她太脆弱了。

她會不會只在他面前,是強大又充滿掙紮的生命力的?

塞勒斯也好,聚會上的那些貴族也好,都可以輕易將她打破。

唯獨他不可以。

為什麽唯獨他不可以?

希歐維爾覺得有股奇異又扭曲的力量在驅使,他順著長發,碰到卡蘭的脖頸,纖細脆弱,毫無防備。

他可以。

他應該也可以。

隨意扼殺,隨意折磨,隨意就讓她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他比其他所有人都高貴,所以他一定也可以。

只要再用力一點點。

他就掌控了她的生死,決定了她的命運。

他當之無愧是她的主人。

月光下,卡蘭的眼皮輕顫了一下。

希歐維爾迅速收回了手,心跳極為迅速。

她要醒過來了嗎?

沒有。

她還在沉睡。

並不安穩。

希歐維爾又一次伸出手,空懸停頓,然後收回來,慢慢捂熱,再碰到她的脖頸。

這一次她沒有什麽反應。

他輕柔地撫摸她,從脖子到下頜,再到臉頰。

為什麽他不可以?

他不明白。

或者不敢說出答案。

他注視著卡蘭,在她身側躺下,周圍是一片令人舒適的沉默。

過了會兒,他感覺冰冷的手覆上了他的手。

“我吵醒你了嗎?”希歐維爾小聲問。

卡蘭沒有回答。

希歐維爾側身抱著她。

卡蘭覺得身體沉得像灌了鉛,眼皮又重又黏,手也擡不起來。她勉強汲取希歐維爾身上的熱度,但仍然覺得很寒冷。

是冬天太冷吧。

希歐維爾感覺她有些戰栗。

他一只手與她交握,另一只手繞過去,拍了拍她的背。塞勒斯事件後,他總是這麽安慰她的。但是現在好像不奏效了。

已經不能再奏效了。

她還在被夢魘糾纏,恐懼戰栗,絕望沉沒。

她就像黑暗裏的篝火,已經燒了這麽久了。

希歐維爾總覺得能把她還沒到絕境,他能在趕她最微弱的時候再度點燃她,成為她的救主,被她崇愛。

但是他沒想到會下一場雨。

毫不留情地澆滅這一切。

“雖然黑暗後總能迎來黎明,但我們要意識到,並非所有人都能熬到那個時候……”

一個男聲響起。

希歐維爾回過頭,看見床頭櫃上,是卡蘭亮著的手機。

保鏢把她的日用品從坡道別墅帶過來了,她可能要在急救站住一段時間。床頭櫃裏有她的課本、筆記、小火車、拼圖以及手機。

希歐維爾把鈴聲按掉,發現是她定的學習鬧鐘響了。

這個鈴聲有點耳熟。

希歐維爾想了一會兒,記起這是學生會主席的競選演講詞。

也不知道他跟卡蘭是什麽關系,卡蘭居然把這個演講當作鈴聲。

希歐維爾拿著卡蘭的手機,打開通訊錄,一個個常用聯系人看下來。

康斯坦斯·雪諾。

拉斐爾。

費曼博士。

瑞貝卡。

“梅德(Mayday)。”

這個名字下是他的號碼。

她當然不會把“愛德蒙·希歐維爾”寫在自己的通訊錄上。

但是,備注為“Mayday”。

這是國際通用的無線電通話遇難求救訊號。

只有發生嚴重危難,無法自救時,才會用到這個信號。

希歐維爾覺得心尖上好像被敲了一下。

震顫感迅速傳遍心室,整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像幻燈片一樣在他腦海裏回溯。

閃光燈,搖滾樂,濕透的睡衣,支支吾吾的阿諾。

被血染紅的遊泳池。

還有那個吊籠上,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記得她在那個時候,扔牢牢抓著藤蔓。

即便黑暗鋪天蓋地朝她傾瀉,她也沒想過從吊床上一躍而下。

她要活下去。

她在手機裏存過一個求救信號。

她悄悄地叫他“Mayday”。

希歐維爾放下手機,緊抱著顫抖的女孩。

“卡蘭?”他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對不起。”

——他為她恐懼。

卡蘭仍沒有回話,但是攥緊了他的衣襟。

“對不起。”希歐維爾又重復了一遍。

他把臉埋進她的發絲間,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還存在,永遠揮之不去。

“他們都死了。”

塞勒斯,和所有人。

——他為她染血。

“我們在安全的地方。”希歐維爾拍著她的背,希望她能給一點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