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早上九點，陸佳慧進了手術室。主刀醫生帶著醫療團隊，把她的右半肝切了下來。下午，雲朵小姨也進了手術室，她嚴重硬化的肝臟被取了出來，成功換上了自己姐姐的。

厲院長醫院的技術和設備都是國際領先的，手術移植的時間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術後第二天，陸佳慧就正常吃流食，小姨的新肝臟也開始正常工作了。病人轉入普通病房，姐妹倆住進了一間房裏，說了好幾天的知心話。

媽媽和小姨住院這段時間，雲朵往醫院跑得很勤，母女間長達二十年的隔閡終於破冰。她們倆可能永遠都沒法像別的母女一樣親密，說起話來也還是有點不自然，但至少，兩人已經直面了對對方的思念和感情，心裏都是牽掛著彼此的。

隔輩親，陸佳慧不習慣跟女兒表達情感，但對著小外孫，那可真是怎麽疼怎麽愛都嫌不夠。

出院後，陸佳慧每周都和咚咚見面，一般是帶著外孫子玩一下午，再吃個晚餐，天黑就把孩子送回去了。

老輩的溺愛，再加上補償心理，那可不得了，咚咚每次跟外婆出去都跟過節似的。想去遊樂場，去！要去動物園，去！爸媽平時不讓吃的冰淇淋，糖果，還有各種零食，吃吃吃！

又吃又玩的還不算，臨走了還要買上一大堆帶回家。每次雲朵見到兒子跟過年一樣被媽媽送回來，心情真是微妙又復雜。

小孩子是很雞賊的。他知道從誰那裏可以討到好處，也明白誰會無條件的順著寵著自己。厲驍和雲朵給孩子是立了規矩的，什麽不能吃，什麽不能做，都是有說法的。小子知道爸爸媽媽這邊討不了巧，但外婆那邊，絕對是有求必應啊。

終於有一次，在咚咚帶著兩輛遙控車和一大堆零食回來後，雲朵覺得可不能這樣了。

她不怪老媽。肖老師有時候都慣孩子，別說兩年沒見過外孫的媽媽。

但咚咚這個小家夥，明知道有的東西不該拿還這樣，該教育。雲朵教育起孩子也是輕聲軟氣的，咚咚懂事，平時媽媽一說，他就乖乖聽話。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雲朵一說要把車車還回去一輛，咚咚立時坐倒在地，撒潑耍賴哭鼻子一條龍。到最後，居然扯著嗓門跟媽媽頂嘴。

厲驍回家，進門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兒子朝老婆大喊大叫，一邊喊還一邊把拖鞋扔飛出去。他也不敢真砸媽媽，小小一只毛拖鞋嗖嗖打著轉，飛到了門口，正好落到了他老爹腳下。

咚咚看見爸爸，愣住了。

厲驍繃著臉，一言不發地走過去，一手提溜起兒子就往書房走。

咚咚“哇”地一聲哭粗來，小胖手揮舞著向媽媽求救，雲朵剛“哎”了一聲想跟過去，就看見老公啪地把門關上了。

厲驍從小到大都沒被厲院長打罵過，他當了爹，自然也不可能隨便揍家裏的團子。只不過拳王氣場太強，有時候冷冷瞥一眼，隨意虎個臉，都能把小朋友嚇哭。

厲驍先安撫好咚咚的情緒，然後讓孩子自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等兒子說完了，厲驍蹲下來，溫和又嚴肅地跟小家夥強調了幾件事：

不可以再那樣對媽媽。要下次讓他看見誰再拿拖鞋扔他老婆，他就不客氣；

外婆買的東西不可以都要，貪心不好；

你現在小，需要爸爸媽媽管你教你，有些事情不讓你做，是在幫助你……

雲朵在書房門外扒著聽了半天，一會兒聽見兒子哭咧咧地說什麽，一會兒聽見老公的磁音低低的，過了一會兒啥動靜都沒了。她正想敲門進去，門從裏面開了。

小兒子先出來了，可愛的鼻頭哭得紅紅的。咚咚過去抱起一輛遙控車，主動走到媽媽跟前，抽抽搭搭的：“媽，媽媽，咚咚錯了……”

雲朵唇線彎了下，她保持嚴肅媽媽臉，輕聲反問：“你哪兒錯了呀？”

咚咚拿肉呼呼的小手抹了把眼淚，把爸爸剛才教育自己的話，又說了一遍。小子腦子機靈，記憶力也好，認個錯都很像模像樣。他跟他老爹一樣，在雲朵面前認慫痛快，再加上他兩眼含淚，一臉痛悔，真是我見猶憐啊。

雲朵心都軟成水了。他把兒子抱起來，擡手抹了抹咚咚濕漉漉的眼睛。

咚咚立刻抱住媽媽，小腦袋一紮，“媽媽不生氣了，咚咚乖乖。”

雲朵輕笑，“好，媽媽不生氣了。”

咚咚吧唧親了媽媽一口，“那我晚上要跟媽媽睡！”

雲朵立刻點頭，“好，晚上咚咚跟媽媽睡！”

一旁看戲的厲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