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待宰的狗權

夜色深重,寒風肆虐。

步遙入帳後,身上的寒氣還未散去,指尖都被凍得發顫。

孫權折騰一番後,已過午夜子時。

但她卻顧不得烘烤身體,她得趕在醫師來前,收拾狗男人留下的殘局。

地上的珠玉發釵,被摔得斷了一角,其中所嵌的南珠圓圓小小,也從中磕落。

還有那隅小榻,其上的墊褥變得皺皺巴巴。

狗男人的衣服半敞著,生出了許多褶皺,也是一派淩亂。

小榻上的孫權扶著受傷的右臂,微仰著面,一臉痛苦地闔著目。

孫權覺出了步遙歸來,慢慢睜開了雙眼。

傷口這一崩裂開來,那傷處的模糊血肉,似是被無數個綿密的小針戳.刺,疼得他又開始直冒冷汗。

他吃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定定地看著步遙的一舉一行。

步遙擡眸瞧了一眼孫權,卻沒有言語。

活該。

步遙在心中罵道。

她抓緊著一切時間,將地上的珠玉釵揀起,又將榻上的墊褥撫弄得平平整整,這才走到了孫權身前。

孫權本以為,步遙終於走到了他的身前,會紅著眼睛,軟聲安慰他,再說上幾句體己話。

卻不成想,步遙只是動作奇快的撫平他衣襟上的褶皺,將他的衣物整飭了一番。

更可氣的是,那女人還走到了銅鏡前,為自己攏了好一會子的鬢發。

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伴隨著傷臂的痛感,孫權正覺得心中窩火,剛欲開口詰問。

這時,侍從的聲音從漆質屏風後傳來,帶著稍許的疲憊,恭敬地道:“步姬,醫師來了。”

“嗯,請他進來罷。”

“諾。”

見有外人進來,孫權無奈,只得將言語壓了下去。

來的醫師便是今日救治孫權的醫師,他身上披著的狐裘顏色零落,一看便是幾張狐皮拼接而成。

醫師神色輕怠,忙提著藥箱走向了孫權,見那繃帶又滲出了血,一邊為其細細拆解,一邊問道:“這…這是怎麽弄得?”

孫權強忍著疼痛,怕自己一開口,便因痛悶哼,所以並沒有回復醫師的話。

步遙的口吻平靜,回道:“適才主公已然入睡,但是平日主公習慣側臥,這睡得一沉,不小心翻了下身,這才讓傷口又迸開了。”

聽著步遙的“解釋”,孫權又睜開了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她。

“…看著主公又失了那麽多的血,屬實把我嚇了個不輕,看來日後我得時時注意著主公的睡姿,免得再讓主公舊傷復發。”

說這句時,步遙的語氣帶著自責和悵惘。

孫權蹙著眉,眸色愈深。

他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這個女人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來之前,這女人也沒少跟他說過謊。

醫師聽罷步遙的言語,並未存有絲毫的懷疑,嘆了口氣回道:“這睡姿屬實應該注意,步姬照料著主公還應再仔細些。好在所出的血不多,撒上藥好好將養,便無甚大礙了。但如若傷口再度迸裂,主公的這條臂膀,怕是……”

醫師見孫權的神色愈發陰沉,“廢了”二字終是沒敢吐出口。

步遙應了聲是。

好在沒事。

狗男人命大,幾番作死都沒有出事。

隨即她走到了醫師面前,看著他從藥箱中翻出了藥粉,正要往孫權的傷處撒去。

她開口道:“醫師,我看著上藥的步驟與白日你交代的一樣,還是我替主公上藥罷。”

醫師其實沒大看清步遙的長相,為了避嫌,他都有意避開視線,不去看她的面容。

他只能覺出,主公的這位姬妾,身姿窈窕,偏瘦弱些。

膚色是極白的,就像今日外面落得小雪一樣,沒有一絲的瑕疵。

再就是,聲音清靈柔美。

聽上一句,都覺得骨頭發酥。

有這樣的美人兒伺候著,用纖細白皙的玉手為主公上著藥,自是比他這種上了年紀,雙手布滿著皺褶的醫師上藥好。

說不定由步姬伺候著,主公便感到不那般痛了。

步遙在孫權的注視下,從醫師手中接過了藥瓶。

本來那藥粉撒到孫權的傷處,便蟄痛得厲害,她卻悄悄地用幹凈的絹帕,粘著藥粉往傷口處不斷地輕按。

動作看似細心嫻熟,實則暗裏卻用了巧勁。

孫權痛得不禁嘶了一聲,剛欲開口責怪。

步遙嘴上卻溫柔道:“主公,您忍著點…一會兒便好…”

就是要讓你這個狗男人疼!

一會兒便好…

這話是適才二人在掙紮間,他對她說的。

孫權的心中漸生了疑慮。

這個女人不會是故意的吧?

但又見她的眼眶已然微紅,一臉擔憂他的模樣,又不像是故意的。

孫權心中猜測萬分,步遙這時又道:“主公,妾身一人照顧您便好,醫師今日救治傷患已然勞累,讓他早些回去歇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