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溫柔(元兇)

雖然孫權不想讓自己被刺殺一事鬧大,免得鬧得人心惶惶,再使軍心渙散。

但出了這麽大的事,又是在深夜,來回出入帳中的兵士雖然沒刻意發出多大聲響,但還是驚動了一些人。

比如,正值青春年紀,一向多思且淺眠的淩統。

聽到外面的聲響後,他忙詢問了他的仆從。

仆從打聽了一番後回來告知,孫權的帳中似是出了事情,但那些跑動且手中拿著馬革和麻布的兵士卻什麽都不肯透露。

淩統正猜測著原因時,那侍從又告知他:“小的提著夜燈時,能看見那些兵士身上被蹭了血跡,再多的,小的便不知了。”

血跡?

淩統心中一驚,道:“遭了,定是主公出事了!”

種種不好的念頭蔓上了心頭,他趕忙換了衣物,命侍從提燈,忙往孫權帳中奔去。

主帳中,孫權和步遙還穿著寢衣。

事發突然,二人自是來不及更換衣物。

見主公的姬妾衣衫不整,發髻淩亂,無論是普通的兵士,還是有著軍銜的呂蒙和魯肅,與孫權講話時,都垂著頭首。

生怕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逾了矩。

孫權也覺步遙在此確然不妥,便命兵士取來了氅衣,讓步遙穿上後,對她輕言道:“孤有些事要與他們交待,你先退避一下。”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毫無命令的口吻。

聽上去,竟有些溫柔。

就像是,在刻意與她商量一般。

步遙從未聽過孫權這樣的語氣,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但還是依言乖巧的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番地上已經被麻布覆好的屍體,和一眾垂著頭首的兵士,出了隔間。

她在孫權書案的一側坐定,將其上的燭台點燃。

幽微的燭火下,幾名兵士正用熱水沖刷著地上的血跡。血被稀釋開後,那血腥氣又從濕冷的地面上溢了出來。

步遙嗅到那腥味後,不由得蹙了下眉頭。

一夜間,那些人都死了。

明明在幾個時辰前,她還與那些侍從碰過面,講過話。

步遙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淒涼之感。

她正對著微搖的燭火發呆時,卻覺帳帷又被人掀開,外面的寒意襲卷而至,她緊了緊身上的氅衣。

淩統尤帶稚嫩的面容上存著幾分急色,見主公的姬妾還算沉穩的坐在書案一側,心中略微舒了口氣。

隨即,為表恭敬,他沖步遙頷首示意後,便急匆匆地尋著光亮,進了隔間。

隔間的面積狹小,卻擠了將近十余號人,淩統擠進去後,將將站定。

孫權正坐在榻上,左手扶膝,面色陰沉。

他半晌都不做言語,眾人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紛紛揣度著主公的心思。

自己的兄長,就是死於刺殺。

但殺兄長的人,是江東的仇敵,而殺他的人,竟是他自己手下的人。

連在自己的軍營中,有著層層的保護,都要經受這一遭。

若不是步遙今夜沒有睡下,那他二人豈不是……

想到這裏,孫權眸中的寒意愈深。

終於,孫權開口,語氣還算平靜:“刺客既然穿的是我軍的軍服,那便是軍中,混入了奸細。你們有誰知,這刺客到底歸屬於何陣,由哪位將軍所管?”

呂蒙聽罷,將那屍體上的麻布掀開,看著那死屍的面首上血汙一片,蹙了蹙眉道:“主公,還需將這屍體上的血跡擦拭後,才能驗清。”

孫權微點了下頭,作為對呂蒙的回應。

呂蒙立即派兵士去取濕帛來,替那死屍擦幹了面容。

死屍的眉眼愈來愈清晰,替他擦拭的兵士突然開口道:“主公,小的識得,這是哪位將軍手下的兵。”

“快說。”呂蒙催促道。

兵士的面上做著思考的神情,忙回道:“這是…這是甘寧將軍投奔時,帶過來的舊部之一,今日他領軍糧時,與我的一位弟兄發生了爭執,小的這才記下了這位。”

甘寧。

孫權的面色微變。

“我一猜就是這個錦帆狗賊!他從一開始投奔主公,就存著不軌之心!定是這個狗賊,定是他!殺了我的父親不說,還要謀害主公!”

眾人聽罷那兵士所言,都沒有言語,反倒是淩統的情緒最為激動。

看著他氣得像是要把牙齒都啐碎了似得,在他身旁的魯肅忙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冷靜下來:“淩將軍,沒有證據前,不要親自下論斷。”

“不是他還能有誰,那兵士都說了,刺客是甘寧手下的人,整個軍營中,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孫權靜默地看著二人,神色微凝,制止道:“子敬所言甚是,這件事還沒有證據,不能斷定就是甘寧派人刺殺的孤。”

淩統氣急,一腳邁出了隔間,沖出了帳外。

呂蒙忙喚道:“淩統,你回來!主公還在,你不能擅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