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分裂
從一樓到樓,總共不到十級台階,鹿曉幾乎是狂奔上樓的。
樓上更加昏暗,過道上的等盡數是壞的,漆黑的走廊上只有微弱的光。她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倒了多少東西,終於摸到了最左邊的房間。
還好,門沒鎖,她直接轉動門扶,屏息推開房門。
開門的一瞬間,異樣的氣味撲鼻而來。
“天……”
剛剛痊愈的少年坐在房間的地面上,全身戰栗,汗如雨下。
聽見門邊有人,他陡然一怔,忽然抱住了頭開始尖叫。
“啊——”變聲期的聲音,如同破損的瓷器,嘶啞而又恐怖。
“天傾!”
鹿曉想要沖上去,卻被身後的郁清嶺一把拽住了胳膊,強行拖離了房間範圍內。
“別進去!”郁清嶺厲聲道。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房門口,眼看著天傾就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整個人佝僂成一只蝦似的。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尖銳,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氣都從喉嚨裏擠出來。
“怎麽了?”郁清嶺問李媽。
李媽的眼神躲閃,良久,才道:“陸女士要扔了房間裏的東西,天傾才弄傷了自己……天傾住院的時候,陸女士搬空了他的房間,並且還……還重新裝修過。”
鹿曉終於知道那股異樣的氣味是什麽了,那是剛剛裝修完畢的新石灰混合著新家具油漆的氣味。
她不知道天傾的房間原本是什麽樣子的,但可以想象得出來應該堆滿了他喜歡的圖紙和裙子。此時此刻偌大一個房間已經被重新裝修成了日式極簡風格,除了一張床,茶幾和衣櫃,已經沒有任何生活的痕跡。
陸女士徹底抹殺了天傾的過去。
“床底下的東西呢??”鹿曉顫聲問,“天傾藏在床底下的,是什麽?”
李媽啜泣道:“是雨微……雨微最喜歡的衣裳。”
……果然。
鹿曉的心一瞬間被海水浸沒。
-
天傾就像是一個被投入了新籠子的困獸,只能用嘶吼來發泄心慌。
吼到嗓子都啞了,他開始搖搖墜墜地站起身來,朝著窗戶一拳、一拳捶打窗戶上的柵欄。
鮮紅的血從他的指尖縫隙流淌出來。
“郁教授,怎、怎麽辦?”鹿曉急得想要摳墻,不能走進去,但是總不能看著天傾這樣自殘吧?這半個月來,他好不容易才好一點點的……
郁清嶺低頭思索,片刻之後,他踏進房間,悄然無息地靠近天傾身後。
“陸天傾。”郁清嶺冷漠的聲音。
可是天傾揮拳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他甚至沒有回頭看郁清嶺一眼。
下一秒,他開始用頭去撞擊柵欄。
郁清嶺趁他不備,忽然出一把拽住了他的腕,拖著他強行把他的腕束縛到身後——“打電話給於醫生!”郁清嶺朝鹿曉喊。
鹿曉早已經忙腳亂在撥電話,郁清嶺出聲的時候,她正好接通於醫生,正慌亂地解釋:“於醫生!您想辦法通知醫院的人……對……可能需要精神科醫生過來,天傾他……”
“啊啊啊——”房間裏的天傾因為束縛,拼命扭動起身體。
郁清嶺身形瘦削,又怕傷害到天傾,根本壓制不在已經陷入崩潰的少年。
掙紮。
壓制。
攻擊。
尖叫與撕咬。
爭鬥,他身上的連衣裙上的胸針掉落下來。
鹿曉恨自己力氣小,根本不能幫到什麽忙,只能眼睜睜看著郁清嶺的腕漸漸布滿傷痕。
“天傾……天傾!”她在邊上叫天傾的名字,卻喚不起天傾半點反應。
他的眼裏只有混沌的霧氣,散亂的目光執拗地盯著被郁清嶺踩在了腳下的蝴蝶結,繼而動作更加瘋狂——他用力一掀,郁清嶺都被巨大的力道推得退後好幾步。
“啊啊啊——”天傾尖叫。
地上的蝴蝶胸針已經破碎,別針和蝴蝶結斷裂成兩半。
天傾握緊了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
鹿曉見過這樣的眼神,小星在看見珊瑚魚死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
也許在陸女士的眼裏那些東西都是天傾的變成“正常人”的阻礙,可是對天傾來說這是他和這個世界溝通唯一僅剩的橋梁。
而此時此刻,橋梁正在傾塌。
……
可是在監控裏的時候,他明明對這些毫無興。
……
可是那日在陽台上夜談,他看見胸針兩眼發光,第一次露出了笑臉。
……
-
鹿曉終於聽見了連日以來在腦海裏反復出現的異樣感覺,那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在每一次疑惑積聚,此時此刻呼之欲出——
郁清嶺重新靠近天傾,鹿曉趕在他之前攔住了他,對著歇斯底裏的天傾厲聲呼喊:“陸雨微!”
天傾的尖叫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震撼地僵持在原地,然後,幾乎每個人都看見了天傾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