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夢一場(第2/3頁)

果然,過了好半天,端王終於出來了。袁檢拍拍屁股,“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端王另一個發小蕭束嘻嘻笑道,“殿下這一眼看得好久。”蕭束的爹五十多了只做到翰林院四品修撰,但端王得管蕭束的娘憲安公主叫一聲“姑姑”,說起來他兩人是姑表兄弟,說話就比袁檢隨意許多。

端王也不搭理他,只說,“走吧。若是讓陳老將軍看出端倪可不大好。”

是夜月朗星稀,眾人藉著月光一看,端王那張常年如冰山的冷臉上居然隱含笑意,還是那種“我很開心我有好事可我就是要憋著裝作無事發生”笑意。

幾人都不是毛頭小子,自然知道他進到房中那麽久是幹什麽了,有心調笑他幾句,但想到韓瑤光是他極為愛重之人,就不吭聲了。

回雍縣大營這一路,是端王一生中最快活的幾十裏路。

一路馬蹄聲響,頭頂上一晚新月,天色漸白,清晨涼風撫面,想起不久前男歡女愛的纏綿時刻,覺得人生最快意舒暢的時刻不過此時。

韓瑤光進王府好幾年了,可從來沒有一次會像剛才那樣溫柔婉轉。

兩人從前總是不歡而散,甚至可以說是帶有受辱感覺的挫敗。

可不久前,他趴在她床前,最初真的只是想看看她,親眼見她平安無事他才能放心,沒想到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伸出手撫摸她眉眼面頰,她芙蓉面上含笑意,嘴唇微微嘟起,像在親吻一朵看不見的花,他就又忍不住想要偷偷親吻她一下再走,沒想到她會回應他。

雲收雨散時,他問她,瑤光,我甚念你。你想不想我?她迷迷糊糊說,嗯。想的。

他原以為,從此以後,她和他會繼續如這次一樣親密,她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思,終於樂意接納他,願意和他一同偕老,沒想到,那只是一場鏡花水月。依舊是他一廂情願。

她跟他說,她死過一次了,從前種種都忘了,連他是誰也不記得了。

他知道她沒說謊。她在母親房中,聽到他進來回首看他那眼神裏明明白白的,她不認得他了,只是她立時猜到了他是誰、他對她做了什麽。

至於那場讓他至今回憶起來如置身於美夢的歡愛,於她而言是真的一場夢。一場荒誕的夢。

端王平定南疆立下大功,皇帝下令犒賞三軍,諸將領論功封賞,這天中午在宮中設宴與眾臣同樂。絲竹聲聲入耳,舞伎翩翩起舞,觥籌交錯,喜氣盈盈,只有端王神色郁郁。

皇帝問他,“六郎可有心事?”

端王想一想,“無事。只是這幾日沒睡好,有些頭痛。”

皇帝知道他今日勞累,便命人送他回王府,又賞賜了一車各色藥材補品。

端王回到府中,先到太妃處問安。

太妃早已得知他和瑤光在斕曦苑鬧了一場,但這次事後兩人舉動和往常大異,她不好問兒子房中事,只叫了瑤光問話。

瑤光當然不能告訴太妃“我把你兒子艹哭了”。而且,她現在明白了,出家這事求太妃不好使,於是也不在太妃面前耍心眼,又用了憋氣裝害羞這個大招敷衍,太妃多問兩句,她就用袖子掩了臉,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

端王一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先是一怔,緊接著心中一片苦澀,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從前的韓瑤光已經死了。

從前的韓瑤光在這種情況下是什麽樣子他也見過,她會毫無羞怯之意地暗示太妃,她承受了她不該承受的侮辱。她尊重太妃,但從不刻意討好她。

現在這位韓瑤光可不一樣,她用心揣摩他母親的心思,從穿衣打扮到一言一行都在投其所好。聽說,她還畫了幾張觀音圖給母親。

端王給太妃問了安,母子寒暄幾句,他側眼一瞧,韓瑤光又站在一邊低著腦袋假裝木頭人了。

端王心中微微有氣,但臉上卻露出笑意,裝作不在意地說:“聽說韓良娣給母親畫了幾張觀音圖,眾人都說畫得精妙,母親,拿出來給兒子看看吧?”

太妃看這兩人的情形比昨日好得多,心說畢竟是年輕人,沒什麽是解決不了的。這想必是又好上了。她心裏一樂,叫玉版將觀音圖拿來,展開一同欣賞。

端王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既沒稱贊,也沒指摘圖哪裏畫得不好。瑤光心中惴惴,他轉頭對她一笑,“是你畫的?”瑤光見他笑得極為勉強,心裏更加不安,迎著他的目光微微頷首,“回殿下,是婢妾畫的。”

端王心裏刺痛,想到韓瑤光剛入府時對他說過,“你把我弄了來,難道是想和我做夫妻麽?告訴你吧,只要有第三人在,我就只能以‘婢妾’自稱。什麽良媛、良娣,不過是妾的別致叫法罷了。”她還讓她院子裏服侍的人都叫她“韓姨娘”,為的就是提醒他,是他讓她做了妾。她是高傲的韓氏女,細論血緣,和他是未出五服的表兄妹,竟然被他逼著做了婢妾,這是何等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