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3頁)

一過中秋,山上氣候立即涼了下來,林中偶爾還能聽到幾聲蟬鳴,但即使在正中午,若是只穿了一層單衣,走在樹蔭下也會覺得涼意森森。

今天趁著太陽正好,瑤光便和吳嬤嬤竹葉一起把箱籠打開,先尋出了許多春秋時和冬天穿的衣服,在院子裏拉起交錯繩子,掛起來晾曬,再用藤牌子拍打蓬松。

瑤光想起自己剛穿越時凍得披著被子砍家具燒火的情景,不禁好笑。笑了一會兒又發愁,今年冬天在山上過一定會更冷,到時候怎麽過啊?梨溪山主峰海拔估計比京城高了有一千五六百米,就算屋子裏到時候生著火炕和地龍,可她難道就不外出麽?

這時代又沒有鴨絨衣……

哎?等等,為什麽這時代沒有鴨絨衣呢?明明有鴨子呀。在綠柳莊的時候,她還看見過有莊仆的小孩子在草鞋裏塞上毛絮保暖呢,那顯然大家也知道這東西能保暖,都做鞋子了,為什麽不用來做衣服被子呢?

跟吳嬤嬤、竹葉等人討論了一會兒,瑤光明白了,雞毛鴨毛可以填在草鞋裏保暖,卻不能穿在身上,太紮了。瑤光一想,可不是麽?現代的羽絨衣,那羽絨都是非常細小的,是鴨子、鵝緊貼皮膚的那層細絨。要收集足夠做一件羽絨衣的細絨,估計得要十幾只鴨子的絨毛吧?普通農戶一年也就養幾只鴨哪有這種財力一下殺十幾只鴨子就為了做一件衣服?一條被子?

再說能一下殺十幾只鴨子的富貴人家,自從有了棉花,誰還穿毛裘呢?棉花衣服外面再套上皮裘貂裘那才時尚時尚最時尚呢!就是9012年不也一樣麽?黑澀會大哥不穿貂掛金鏈子出來,難道要穿個羽絨服出來才能鎮得住場子?

瑤光不管。她想念輕盈像雲朵又暖和的羽絨被和羽絨枕頭!還有羽絨服、毛線手套、絨線帽子雪地靴,她全都要。

從現在開始收集羽絨能趕得及做一件羽絨大衣麽?

瑤光叫來吳嬤嬤,“嬤嬤,你和菜市裏賣雞鴨鵝的人熟麽?咱們能收些人家的羽絨麽?”

吳嬤嬤跟翠溪鎮誰不熟啊?問明瑤光要的是什麽之後奇怪,“娘子要這個幹什麽?鴨子、鵝的大羽毛倒是一直有人收的,可以做扇子,貼翎子花織羽毛裙,因此倒還能買得到。你說那種細幼的絨毛沒人要,可要弄來得費工夫,怕要花些錢。”吳嬤嬤解釋說,因為這層絨毛很難除去,要想毫發無損弄來,那得用排夾費勁夾下來。排夾有些像做成扁嘴的鐵鑷子,邊緣有一寸寬,微有弧度,薄而利,用的時候貼在鴨子、鵝身上,不斷捏,再拔,能把絨毛褪得很幹凈,不會出現鴨肉皮裏吃出毛根的惡心事兒。不過民間殺鴨子鵝沒這麽講究,要麽是用火把撩掉,要麽用秘方膠泥瀝青之類粘掉。

瑤光許了吳嬤嬤十兩銀子去弄鴨絨鵝絨,“只管弄來!我有大用處。到時候給嬤嬤也做一個好物件。”

吳嬤嬤見慣了瑤光異想天開,雖照例咕噥了幾句,還是拿了銀子去了。

瑤光琢磨完鴨絨衣的事,又磨蹭了一會兒,這才叫竹葉提了羊毛、竹管、線繩等物,去了暖雲深。

常悅專門為她辟出了一處小院子。在這兒可以安安靜靜畫一個下午。

琴語是個很有天分的模特。

和瑤光配合過幾次後,他漸漸明白了瑤光所要的是什麽。不是讓他像世人所知的“畫像”那樣端端正正不苟言笑坐著,而是要放松,但又不能腦中一片空白,最好是想些什麽,最好是想一些他最想要又注定得不到的東西……

瑤光畫他的時候喜歡在他身邊放一些器物,花果,讓他保持一個姿勢長久地坐臥站立,但又不要他變成器物花果……這是種極微妙的區別,很難言說,可他突然間開竅了,辨明了其中的分別,她當即就知道他明白了,對他露出贊許的笑容。

為他畫了那張寫意之後,她又畫了兩扇屏風,這兩幅畫中,他都拿著一把團扇,一幅中以扇遮著上半張臉,只露出鼻尖嘴唇下巴,另一幅中則只露出眉眼。畫中的人是他,又不太像他。

畫還沒完全畫完,但不管誰見了這屏風,都會先想到:啊,美人。繼而想要知道,這美人是真有其人麽?他在哪兒?他是誰?他為何寂寥而悲傷?他手中那把團扇原本屬於一個什麽樣的女子?她去了哪兒?他這麽難過,是因為她麽?他和她發生了什麽故事?

畫是靜止的。可它又是有故事的。

瑤光畫這兩幅畫時也不跟常悅客氣,要了許多名貴的原料,孔雀石、青金石、赤鐵石等等,又著她去買了乳缽和一大塊一指厚的玻璃板等等。油畫之所以能夠充分表現人物景物的色彩、肌理,更具有真實感,是因為顏料色彩更豐富,能表現出光在不同質感上的變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油畫顏料可以多層塗抹。這個特點,是文藝復興前期的畫家們極想達成卻限於技術而無法達成的。比如達芬奇的師兄,畫了著名的《春》與《維納斯的誕生》的波提切利,他這兩幅傳世之作都是蛋彩畫,不是油畫。什麽是蛋彩畫?就是將青金石、孔雀石等等礦石或是從植物中提取的顏料磨成細粉之後,用蛋清當做黏合劑調勻,畫在灰泥板上的畫。以蛋清調和的顏料不能多次疊加,因為新蓋上去的一層顏料會將底層顏料溶化,變淡,所以,蛋彩畫的一大特色就是素雅柔和,很少有極鮮艷濃烈的色彩,或是深黑色。此外,蛋清調制的顏料幹得很快,難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