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第3/4頁)

端王哭笑不得,“是。”

皇帝交待完,又叫太子過來,“我靈堂前掛的畫像,你高叔叔和端王叔都知道是哪一幅,千萬別弄錯了。”

太子這時已泣不成聲,點頭答應,皇帝又交待他,“你當皇帝後,當詳讀穆宗皇帝列傳,以穆宗皇帝為榜樣,憐惜小民。還有一事,京郊水月祠收養扶助孤女棄嬰,我每月以‘太極宮道士定尋’的名義捐贈五十兩銀子,我死了以後,你別忘了,替我繼續捐上。”

景和三十二年五月初六,景和帝薨於太極殿。廟號仁宗。

仁宗皇帝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先後平定雲州與金帳國接壤之地,肅逐小赫支部侵擾,重畫國境,建雲州鎮撫司,後與金帳國互通貿易,其後平南疆茜香國之亂,渤海之亂。之後的近三十年中,大周四海升平,民富國強。

後世常將仁宗與穆宗和開國大帝視為大周最傑出的幾位皇帝。

仁宗皇帝梓宮由太子送入地宮後,太子才見到他臨終前專門提到的那幅畫像。

畫中的仁宗皇帝是道士打扮,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煙青色道袍,手持一把木劍,眉目含笑,和太子素常見到的樣子迥然不同。

太子驚訝地看了這畫像好一會兒,認出畫中皇帝拿的木劍他也曾見過的。幼年時他教他武功,用的也是這種劍身是圓柱形,劍尖也圓溜溜的木劍。

這幅畫上幾乎沒有提任何字,只在一側畫了一個淺綠色小圓圈,圈中寫了一個“可”字。不知何意。

按照大周的規矩,皇帝大行,停靈之後,太子還要在地宮外的靈棚追思七日,每日入地宮在先帝靈前追思。

第三天晚上,太子坐在靈棚內的蒲團之上昏昏欲睡,忽然間聽到地宮中有隱隱哭泣之聲,急忙站起來,“你們聽到了麽?”

太監宮女們都懵然搖頭。

太子提著一盞風燈進入地宮,那哭聲越來越清晰,但不知為什麽,他並不感到害怕。

一個渾身黑衣的女子站先帝梓宮前,聽到他的腳步回過頭,怔怔看了他幾眼,淚水靜靜流下來,她眨了眨眼睛,勉強微笑,“你是定尋的兒子?”

太子頓時知道了她是誰,他試探問,“你是……韓道長?”

她含淚問,“他走的時候,安詳麽?”

太子說了大行皇帝彌留之際的事,她聽著,不斷流淚,聽到皇帝叫端王不要為難季承晦時,她流著淚笑道,“唉,他們以為我一直和季承晦在那個島國上麽?不是的。我回到了我的世界,難以傳遞信息。”

太子忙追問,“你真是韓玄璣道長?”

她點點頭,抹掉眼淚,“是。”

“可是——”太子不敢相信。

他幼年時聽父親講過這位女道士的事。在他五六歲時,他的二哥告訴他,父皇書案抽屜裏藏著一個小盒子,裏面是極好玩的玩意。他傻乎乎的,真就偷偷去翻出了那個盒子,裏面確實裝著好玩的小玩意兒,是一對一拉開就會自動合攏的小泥人,一個是道士,一個是長狐狸尾巴的女子。等再長大了些,他才知道這女子是狐女。當時他只覺得這小泥人極有趣,忍不住反覆拉動,結果一不小心,小人兒肚子裏的機扣給抻壞了,再也合不到一起了,他急得大哭,驚動了太監,父皇來了,見到壞掉的小泥人兒又驚又怒,他更怕了,反而不敢再哭出聲。他一出生就沒了母親,先由嫻妃撫養,後來嫻妃又有孕,又交給麗妃撫養,他隱隱知道自己和哥哥們不太一樣,但到了這一刻,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一樣。

可父皇震怒之後又忽然變得溫柔,把他抱在膝上擦擦淚,跟他講起這小泥人的來歷——“是我的好友韓道長親手做的,送給我的。我已經好幾年沒見著她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和父皇這麽親熱,他坐在他腿上,問了他很多關於這位韓道長的事情,韓道長善畫,力大無窮,曾經在京城大門外暴打過壞人,她心腸很好,在水月祠幫著嘉城姑祖照顧棄嬰孤女,還教她們養羊紡毛線,做羊毛氈娃娃……隔天是休沐日,父皇就帶著他去了水月祠。

在水月祠中,父皇曾問他,是誰告訴他抽屜中有小泥人兒的,他只笑而不答。從這之後,父皇將他交給淑太妃撫養,又叫了一個向來無子的妃嬪搬去淑太妃那裏一同照顧,宮中的太監宮女們才對他變了副臉孔。

可以說,他因禍得福。

“可是……”太子看著眼前這女子,“您怎麽會……看起來仍這般年輕呢?”

後來,太子聽父親講過許多韓道長的事,她去了泉州,在泉州開畫院收徒,有教無類,每年六月,只要想學畫的人,哪怕是乞丐,都可以到她的畫院學畫,還贈送一日兩餐。她在泉州教的徒弟,後來也考上了畫院,做了畫師。除了收徒,她還教很多孤女和從良的妓人畫畫,畫扇子,畫耳墜和彩妝盒子等等,讓她們能有一技之長。泉州以海運興盛,船上是不要女子的,因此即使本地富戶也有“洗女”的風俗,洗女,就是生下女嬰後溺死,自從韓道長到泉州後,洗女之風才漸漸禁絕,後來,善畫女子還像江南繡女織女一樣結社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