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浴房內微涼的浴水漸漸平息姜苒腦海中的混亂,她的理智隨著她心間的冷靜慢慢歸復。

對於楚徹,前世的記憶猶如烙印,嫁來前她從未想過他會相敬如賓的對她兩月之久,如今他既踏出那一步,她是沒有立場與資格拒絕的。

姜苒抱緊身子,冰涼的浴水在細膩的肌膚上流動,自古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而她對於楚徹根本達不到愛的程度。

如今她單單以色侍人,又能換得幾時長久?

姜苒從已經涼透的浴水中起身,慢慢的穿上幹凈的中衣。她如今能做的,唯有在楚徹沒有厭棄她之前,尋到兄長下落,不惜一切將兄長送回中山。

父王母後膝下唯有她與長兄一兒一女,如今長兄被俘於楚徹手中,楚徹握著中山的儲君,奈何魏廖與父王在中山如何圖強,若是沒有兄長回國承襲,中山終究是逃不了滅亡的結局。

姜苒整理好身上的中衣,她平復了呼吸,慢慢走了出去。

楚徹側臥在床榻之上,他見姜苒來,勾了勾唇角。夜晚的燭火將一切都籠罩上朦朧的黃暈,姜苒坐在床榻邊,她垂頭望著楚徹,面色仍不受控制的泛上些許紅暈。

“殿下當真不要宣太醫看看嗎?妾身恐自己學疏才淺……”

“小傷,”楚徹聞言,他的聲音轉而淡漠:“此事不許聲長。”

那皮肉綻開長達十寸有余的刀傷在楚徹這竟成了小傷,姜苒微頓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是。”姜苒想了想又道:“是妾身連累了殿下,若非我……”

她話未說完,便被楚徹打斷,他的眸子微眯,眸色漸漸冷冽下來:“是朝著孤來的。”隨後他擡眸看向她:“與你無關。”

姜苒聞言安靜下來,楚徹看著垂頭沉默的姜苒,勾了勾唇,他擡手撫上她的下顎隨之握緊,拉向自己:“府中知道孤受傷的唯有你和鐘氏,若是傳出去,孤格殺勿論。”

他的面龐倏而拉近,他眸底的冷色與嚴肅清晰的闖入她的眼中,隨著他的話落,他捏在她下顎的手指微微收緊。

下顎傳來的疼痛讓姜苒徹底冷靜下來,她面上原本的微紅褪下,她對上楚徹的眸子,柔順的答道:“妾身與鐘娘定會守口如瓶。”

楚徹所說的府中是指這偌大的東宮,他不許外傳一人,看來楚徹對王福也是不信的,姜苒在心中隱隱猜測。

之前她便對王福有所疑慮,如今看來應是正中她心中猜想。王福是燕王後的人,從他按照燕王後的命令未稟明楚徹便讓她住進臨淵閣再到藥田,王福口中處處提及的都是燕王後而非楚徹。

楚徹對王福有所防備,就說明楚徹對燕王後也是防備的。可是燕王後是他生身的母後,楚徹為何也要提防?難道是因為燕叔的緣故?

姜苒看著楚徹,試探的開口:“妾身鬥膽,此事殿下可需告訴母後?您途中遇刺想來母後定是擔憂您可受了傷。”

楚徹聞言盯看著姜苒,姜苒也對上楚徹的目光沒有躲閃,片刻後,楚徹收了目光。

“無需多此一舉。”

……

姜苒依次熄了外室的燈,隨後繞過屏風轉入內室,她走到燭台前,將上面跳躍的燭火吹滅。

楚徹側躺在床榻上,他看著一襲淡薄的中衣下姜苒玲瓏的身姿,燭火將她的容貌照格外清晰,隨著燭火的熄滅,她身影一下隱藏在黑暗中,慢慢的有月光滲透進來,再次將她的身影照亮。

姜苒將燈盡數熄滅後,慢慢走回床榻,她褪了鞋襪,然後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榻。姜苒忍住想要背對過去的身子,反而轉向了楚徹,他正背對著她。

她正要開口,楚徹忽然轉過身面對向她。

月色穿過窗牖上的縫隙,透過薄紗床幔,灑落在姜苒與楚徹身間,姜苒望著楚徹的眉眼,猶豫的問道:“疼嗎?”

楚徹聞言似乎有一瞬的怔愣,他扯了扯嘴角,隨後擡手撫摸上姜苒的側臉:“你倒是第一個問孤疼不疼。”

兒時他是太子,是諸王子的表率,即便受傷他也不能皺一下眉頭,因為儲君是不能怕疼的。後來父王不測,他被一群或真心或心懷叵測的老臣擁護著,他在戰亂中身受重傷,依舊沒人關心他身上的傷疼不疼,他們想著的是費盡心力擁護的儲君,能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飛黃騰達的儲君可有命挺過去。如今他統帥三軍南征北戰與燕叔分庭抗禮,互相征伐,他更是沒有喊疼的資格,因為他身後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需要一個刀槍不入,看似無敵的將帥。

楚徹撫上姜苒的小臉,他認真的想了想,隨後笑道:“疼。”

姜苒聞言心忽的揪扯了一下,楚徹固然可惡,但在他擁有隨意掌握他人生死可惡的權利背後,他所承受的,也是她想象不到的。

姜苒從床榻上支身坐起:“那妾身去小廚房煎止疼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