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色森涼,從窗子的縫隙間一點點滲透進來,妝奩前的銅鏡上浮滿一層月光,將地面上的狼藉與身影照亮。

姜苒摔倒在地上,只覺得周身的力氣散盡,連哭泣都是無聲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似不斷的小溪,打濕她的耳唇與鬢邊的碎發。

姜苒的身子原還是顫抖的,到了最後她似失了魂魄,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摔碎在地上的瓷片鋒利的劃開她毫無遮擋的肌膚,有鮮血湧了出來。

姜苒的腦海間一片空白,她雙眼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的望著屋頂,良久,她似終回了神般,她閉了閉雙眼,慢慢從地上支起身子。

銅鏡將她狼狽的身影清晰折射,姜苒微微回眸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的眼淚似乎流盡了,她望著如此的自己只感覺得到雙目生疼,滾燙灼熱卻再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剩下的便唯有無盡的屈辱。

她纖細的脖頸上留有一道明顯的殷紅,姜苒顫抖著手指輕輕撫上,她早知楚徹容她只因她的美色,換不來長久與真心,卻不想他翻臉如此之快。昨夜他還擁著她的身子耳鬢廝磨,與她做著人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不過轉眼,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尚未消,他便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脖頸,想要了她的命。

姜苒深知,歡愛冷卻後,橫在他們之間仍是不可跨越的家國仇恨,無論日後他們多麽親密,也只是楚徹一時的意亂情迷,待他冷靜下來,這道鴻溝依舊橫跨在那裏。

她早已領教過楚徹的無情,卻不知他可以無情冷漠,可惡至此。

……

鐘娘第二日進臨淵閣被嚇了一跳,她看著妝奩處的一片狼藉與斑斑血跡,顧不得什麽沖向內室。內室的床榻被平整的鋪好卻不見姜苒身影,鐘娘急急的沖入西側的浴房,又是空空如也。

鐘娘的心猛地一沉,她轉身跑出內室,正要踏出臨淵閣叫人,卻聽見姜苒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鐘娘,我在這。”

鐘娘連忙回頭,只見幾步之遙,姜苒著了一襲素裙綰著長發靜立在那,她手中握著一個細長的木匣。鐘娘看著姜苒不由得眼睛一紅,她幾步跑過去。

姜苒的面上倒是一片平靜,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若非她紅腫難消的美目,今日似乎與以往寧靜的清晨一般無二。

鐘娘看著姜苒,嗓音有些顫抖:“公…公主,這是怎麽了?”

姜苒安慰的朝鐘娘笑了笑,隨後看向妝奩前的那片狼藉:“先收拾了吧,免得被下人撞見。”她說著率先轉身向妝奩處走去,她將木匣打開,蹲下身子在一地的碎片中撿拾尋找著什麽。

鐘娘愣了片刻,也走上前去跪坐在姜苒身邊一同收拾,鐘娘見姜苒撿拾著什麽放入匣子中,定眼一瞧,瞧出了是那支白玉姜花簪子。

鐘娘詫異:“這不是魏大人送您的……”

姜苒將斷成一節一節的簪子收入匣子中,隨後點頭:“是。”

“鐘娘,我有話要對你說。”姜苒擡眸望向鐘娘,鐘娘見了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神色鄭重的看向姜苒。

姜苒刪繁就簡的將昨夜之事說與鐘娘,她省略了楚徹那些滿是侮辱的動作與言語,只告訴鐘娘她們被有心人盯上了,而且楚徹懷疑她與魏廖有染。

鐘娘聽了心下一驚:“可那次奴婢已經盡力避開了王福,車夫也是魏大人留下的,不該……”

“王福是燕後的人。楚徹看著不像是任由燕後擺布之人,可他心中明了王福卻只防不除,還許之總管之位,我猜他留著王福應該是想制衡東宮之中其他人的勢力。這東宮也只是表面看似平靜,暗下裏勢力錯綜復雜,在這裏除了燕後應該還有其他人的眼線。”

“公主的意思是說,此事不是燕後所為?”鐘娘聽著姜苒的話,已隱隱查出事態的嚴重,嫁來燕地後姜苒雖心中不喜楚徹,但一向謹言慎行人前人後對楚徹皆以殿下相稱,可如今卻是直呼其名。

“我們不排除許是燕後從中作梗,但看昨夜,楚徹應是突然得知。此事已過了兩個月,燕後沒理由壓到現在才告知楚徹。”姜苒垂頭看著匣子中斷掉的簪子,隨後遞給鐘娘:“尋個玉匠看可能修好。”

鐘娘有些猶豫的接過:“公主…這簪子咱們還是不要修了。殿下本就疑您與魏大人,依奴婢看咱還是避嫌丟了吧。”

“何須避嫌?我與左相清清白白為何要避嫌。”姜苒從地上起身:“更何況,若我真將這簪子丟了才剛好證實了我‘做賊心虛’。你且修好,我心中自有衡量。”

鐘娘聽了只好收了簪子,應聲稱是。

鐘娘將地上的狼藉收拾好隨後命人傳了早膳,鐘娘其余人屏退,只她一人在臨淵閣陪著姜苒。

“公主…昨夜殿下突然問奴婢您可來了癸水,奴婢沒多思考就……”